自從上次“失手”打翻書捆,莊若薇就被王站長從相對“文雅”的廢紙分揀區,調到了金屬區。
這裡是廢品站的“重工業”地帶,空氣中永遠瀰漫著鐵鏽、機油和汗水混合的刺鼻氣味。
“溫大小姐,手上加把勁兒!”
王大軍的聲音像一口破鑼,在震耳的敲擊聲中精準地刺入莊若薇的耳膜。
他揹著手,踱到莊若薇身邊,皮靴踩在混著機油的汙泥上,發出黏膩的聲響。
“這可不是繡花描眉的活兒。”
他輕蔑的視線,掃過莊若薇沾滿黑油的工裝。
莊若薇沒有理會。
對這種人,任何回應都是在浪費自己的力氣。
她沉默地將一根彎曲的銅管從鏽蝕的鐵釘裡抽出,扔進旁邊的銅料筐。
她已經習慣了。
鐵歸鐵,銅歸銅,鋁歸鋁。
抓取,辨認,丟擲。
她的身體像一臺設定好程式的機器,在刺鼻的氣味和震耳的噪音中重複運作。
忽然,指尖傳來一種異樣的觸感。
不是鐵器的粗糲,也不是銅管割手的鋒利。
它被厚重的汙泥和油垢包裹著,觸感沉甸甸的,甚至帶著一絲溫潤。
莊若薇沒有抬頭。
她保持著埋頭苦幹的姿勢,抓著那件東西的手,卻不著痕跡地收緊了。
她抓起一根扭曲的鐵條,奮力扔進遠處的鐵料筐,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藉著這個用力的動作,那件異物被她悄悄換到了另一隻手,緊緊攥在掌心。
很沉。
壓手感極強。
這密度,絕不是黃銅。
她能感到自己的心跳,但臉上依舊是那副被汗水和疲憊浸透的麻木。
她知道王大軍的視線在哪兒。
她需要一個機會。
一個不引人注意的空隙。
莊若薇拿起一塊廢棄的粗麻布,慢條斯理地擦拭手套上的機油。
手指卻在那塊“疙瘩”上,帶著不引人察覺的力道,反覆摩挲。
乾結的泥塊簌簌落下。
一抹暗沉的金屬光澤露了出來。
不是青色,也不是黃色。
是一種近乎黑紫的赤色。
紫銅。
莊若薇的呼吸漏了一拍。
她繼續擦,更大的區域被清理乾淨。
那不是一塊無序的銅塊。
她摸到了一段圓潤的肩部線條,還有衣袍上柔和的褶皺。
她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四周。
王大軍正叉著腰,唾沫橫飛地訓斥另一個幹活慢了的工人。
就是現在。
莊若薇迅速將那東西湊到眼前。
她藉著撩開額前亂髮的動作,用眼角的餘光,在不到一秒的瞬間裡,捕捉到了它的全貌。
一尊小小的佛像。
巴掌大小,開臉豐潤而寧靜。
雙目微闔,嘴角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袈裟的衣紋,流暢如水,是明代中晚期的風格。
在衣褶最深的凹陷處,有一點頑固的金色。
鎏金脫落的明代紫銅佛。
這不是廢銅。
這是一件文物。
她必須得到它。
她迅速將佛像重新用溼泥抹勻,讓它變回那個毫不起眼的“銅疙瘩”。
然後,她把它丟進自己腳邊的一堆廢銅裡,位置不深不淺,看起來像是隨手一扔。
不能有任何異常。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