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著那個死沉的布包,莊若薇沒敢直接回家。
她匯入下工的人潮,腳步不快不慢,像一滴水融入河流。
巷口,醬菜鋪子的燈昏黃得像顆爛橘子。
她停下來,聲音嘶啞地喊:“來一根蘿蔔乾。”
鋪子老闆手腳麻利地包好。她付錢,接過,餘光卻藉著那片光,刀子一樣刮過身後攢動的人頭。
沒有那雙陰狠的三角眼。
她心裡那根繃緊的弦鬆了半分,立刻拐進更深、更黑的衚衕。
黑暗吞沒了她。
回到那間十平米的小屋,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開燈。
她反手就把門“哐”地插上,又搬過屋裡唯一一條板凳,用背死死抵住門板。
屋裡一片死寂。
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又急又重,還有心跳,擂鼓似的,咚、咚、咚,撞著耳膜。
她靠著門板,整個人都在發抖。
直到後背的冷汗浸透了薄薄的衣衫,黏在面板上,她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安全了。
暫時。
她把布包放到桌上,動作輕得像怕驚醒什麼。
報紙被一層層剝開。
那尊黑乎乎的銅像,醜陋地躺在桌子中央,像一塊致命的磁石。
她沒碰它。
她先燒了鍋滾燙的熱水,把那雙沾滿油汙和鐵屑的手,一遍遍地搓洗。
肥皂用了小半塊,指甲縫裡摳出的黑泥,在水盆裡暈開。
直到指尖泛白,再也搓不出一點髒汙。
這是祖父的規矩。
淨手,淨心。
心不靜,手會抖,寶物會毀在自己手裡。
她關上燈,在桌前的黑暗裡坐著,強迫自己放緩呼吸。
王大軍那張扭曲的臉,司磅員老張那雙渾濁的眼,工人們嫉妒的目光,一幕幕在眼前閃。
她把這些全按下去,壓進心底最深處。
當指尖的顫抖徹底平息,她才睜開眼。
黑暗中,她的目光清澈,專注得嚇人。
她從床底拖出一個小木箱,開啟,裡面是一套用布仔細包裹的工具。
竹籤,軟毛刷,還有幾個裝著不明液體的小玻璃瓶。
窗外,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莊若薇的動作瞬間凍住,連呼吸都停了。
她死死盯著門縫,心提到了嗓子眼。
腳步聲停在了門外。
幾秒鐘,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那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慢慢走遠。
她喉嚨裡堵著的那口氣,這才敢緩緩吐出來。
她不敢再耽擱。
她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佛像上,用一根最細的竹籤,蘸了些清水。
她像個最謹慎的考古學家,對著一塊化石,一點點地將佛像表面的硬泥軟化、剝離。
動作輕得像羽毛拂過。
這過程慢得熬人。
外面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讓她心驚肉跳。
她不敢用一點蠻力,只能用竹籤蘸水,像春蠶吃桑葉,一寸寸地啃。
每剝落一層泥,她的心跳就快一分。
當那盤旋的螺髻和飽滿的額頭露出來時,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不是累,是激動,是後怕。
這尊佛的規制,比她想的還要高!
就這一瞬間的分神,竹籤尖端一滑,在佛像臉頰上帶出一道淺淺的水痕。
莊若薇的呼吸停了!
她猛地湊近,藉著從窗戶縫裡透進的月光,仔細看。
水痕下,一道被汙泥蓋住的劃傷,清晰地顯露出來。
極細,卻像一道刻在她心上的傷口。
這不是她乾的!
她立刻想到王大軍把佛像砸過來的那一幕,心疼得揪成一團。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