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來,蘆葦河徹底變了模樣。
冬日的清冽,春日的豐沛,都敵不過盛夏的驕陽。
河水被烈日蒸騰得泛著白光,岸邊新生的嫩綠葦芽早已被瘋長的粗壯葦稈取代,擁擠地立在水邊,葉片邊緣被曬得微微卷曲焦黃。
“啃啃”無精打采地浮在靠近岸邊的淺水裡,只露出半個腦袋和溼漉漉的棕褐色脊背。
寶貝水壩崩塌後,那種悲傷似乎被夏日的燥熱給蒸發了,它身體只剩下無處不在的疲憊和空虛。
它翻了個身,肚皮朝上,任由渾濁的河水託著它小小的身軀。
陽光刺得它眯起了小眼睛。
或許……就這樣也挺好?
放棄掙扎,放棄重建,放棄那個曾經以為堅不可摧的堡壘夢。
就讓這懶洋洋的河水帶著它漂流,漂到哪裡算哪裡……
曾經勤奮的它,現在只想擺爛到世界的盡頭。
“吱嘎——嘎——”
令人牙酸的車輪摩擦聲和駑馬粗重的響鼻打破了河岸的沉悶。
一輛覆蓋著防塵油布的馬車,卷著塵土,沿著被曬得發白的土路駛來。
駕車的人正是亞諾。
他扯了扯緊貼在身上的亞麻襯衣領口,同樣感受到了來自夏日的炎熱。
汗水早已浸透了後背和前胸,黏膩膩地貼在面板上,每一次摩擦都帶來一陣刺癢。
“我討厭夏天。”他嘀咕了一句,聲音因為乾渴而有些沙啞。
這沼澤邊緣的夏日,簡直像個巨大的蒸籠,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感。
但比這酷熱更讓他心煩意亂的是身體的異樣。
他下意識地抬起右手。
在他的注視下,面板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了血色和彈性,迅速變得灰白僵硬……就像一塊正在快速風化的岩石。
他竟然能稍微影響石化,與體內那頭惡魔溝通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隱隱有些不安,最近他幾乎每晚都會在同一個噩夢中驚醒——夢見自己徹底變成了一座冰冷的石雕,蘿拉和孩子們圍著他哭泣,聲音卻越來越遠……
就像某種預兆。
他現在只想快些趕回老闆身邊,這樣才能感到安心。
他揮動鞭子,催促著疲憊的駑馬再快一點,車輪碾過乾裂的路面,揚起更高的塵土。
終於,馬車駛入了森林邊緣相對濃密的樹蔭下。
亞諾勒住韁繩,將馬車停在幾棵巨大的橡樹投下的陰影裡。
這裡是通往沼澤深處林道的起點,馬車無法繼續通行。
他需要徒步將車上那些大型金屬望遠鏡的精密零件搬進去。
他跳下馬車,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雙腿,走向車後準備解繩索。
汗水依舊在流,但林間的陰涼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些許,就在他伸手去解第一個繩結的瞬間——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無徵兆地順著脊椎竄上後腦。
在騎士集訓嚴苛訓練中千錘百煉出的戰鬥直覺如同警鐘般瘋狂鳴響。
陰影!
他察覺到灌木叢和扭曲老橡樹陰影的不對勁。
“唰!”“唰!”
兩道模糊的黑影如同融入陰影的毒蛇,從潛伏處暴起。
兩把淬著幽藍暗芒的鋒利匕首,帶著尖嘯,精準無比地刺向亞諾毫無防備的腰肋和脖頸。
角度刁鑽,配合默契,完全是衝著瞬殺而來。
太快了!
亞諾的腦子甚至來不及思考“盜賊”這個詞,身體的本能已經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
對石化詛咒的恐懼在此刻生死關頭,竟被求生欲瞬間壓倒,他心中只有一個狂吼的念頭:擋住!必須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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