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過實驗樓305教室的窗戶,在桌面上投下黯淡的光塊。
教室裡早已坐滿了人,翻書聲和低聲討論問題的話語交織成一片熟悉的背景音。
沈元坐在位置上,剛結束了一個哈欠,眼角還擠著點生理性的淚水。
他昨天有點沒有睡好。
他習慣性地瞥向身旁的黎知。
黎知正微低著頭,白皙纖細的手指快速翻動著面前攤開的語文課本和厚厚的一輪複習資料。
她的神情專注,陽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在眼下投下細細的影子。
只是,那白皙的耳根處似乎總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淡淡紅暈,若隱若現。
似乎是察覺到沈元的視線,黎知抬起頭,漂亮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裡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嗔意。
她沒說話,只是用腳尖在桌子底下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沈元的腿。
“沙幣。”少女壓低的聲音只有兩人能聽見,“看什麼看?看資料!”
沈元咧嘴笑了笑,喉結卻無聲地滾動了一下。
他把目光從黎知微微泛紅的耳尖上移開,低頭看向自己桌上的語文資料,拿起了筆。
面前的試卷上,密密麻麻的印刷體講述著古詩文理解和現代文閱讀。
他深吸一口氣,將昨晚那些滾燙的心跳和旖旎的糾纏暫時封存,將精神投入到眼前的方塊字中去。
陽光照在卷面上,也映亮了旁邊少女認真梳理知識點的側臉。
教室裡,翻動紙張的沙沙聲與筆尖劃過的細響匯聚成一片沉悶而專注的背景音。
就在這時,教室前門被推開。
一股冷風裹挾著走廊的氣息短暫湧入,隨即被門關在了外面。
學生們下意識地抬起頭,只見語文老師周若蘭走了進來。
周若蘭沒有立刻說話,她沿著過道緩緩踱步,目光落在每一個學生的身上。
走廊窗外偶爾掠過的身影是其他班級的班主任或語文老師,腳步都略顯急促,神色凝重。
空氣中彷彿無形地凝結了一層壓力,不僅僅壓在學生們的筆尖,同樣壓在老師們的心頭。
周若蘭的腳步聲輕柔得像怕驚醒什麼,只偶爾在某個學生桌旁停頓,俯身指點試卷上的紅筆批註。
窗外的天色從靛青轉為灰白,走廊裡其他班級老師的腳步聲愈發急促,像沙漏裡不斷加速的砂礫。
時間悄然滑向七點五十分。
教室前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老周的身影立在門口,手裡捏著一摞厚實的白色紙張,邊緣被壓得微微卷曲。
晨光斜切過他深藍的衣裳,在肩頭鍍了道冷硬的邊。
中登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全班,空氣裡的翻書聲驟然凝滯。
“停一下。”
三個字沉甸甸砸進寂靜。
臺下所有頭顱齊刷刷抬起,目光黏在那迭紙上。
一模的准考證。
老周邁步走向講臺,鞋跟叩地的脆響在緊繃的空氣裡鑿出迴音。
他手臂一揚,將准考證輕輕地按在講桌正中。
紙頁散開,露出密密麻麻的姓名和考場編號,像無聲的宣戰書。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穿透凝固的呼吸:“現在唸到名字的,上來領注考證。”
臺下,筆尖懸停在半空,試卷邊緣被攥出皺痕。
阿杰的椅子發出細微的吱嘎聲,沈元下意識看向身側的黎知。
少女脊背繃得筆直,睫毛在晨光中投下顫動的陰影。
對黎知來講,完全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要說有多緊張……
其實她更緊張沈元能不能考好。
一模的難度往往是最大的,甚至有可能大於高考。
黎知自己沒考好根本不帶一點怕的,老黎不會念叨她,頂多就是被老師們略帶惋惜地提及一句“本可以更好”。
壓力,她習慣了。
但沈元……不行。
不僅僅是她和沈元之間的“665分”約定。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向老黎證明。
老黎雖然嘴上不說,那審視的目光始終如影隨形。
黎知比誰都清楚父親對沈元的期許與那份嚴苛的審視。
那份無形的壓力,沈元或許有所感知,但她看得更透徹。
萬一他滑落,那份失落或許可以安慰。
但在老黎那……
黎知不敢想象沈元要面對怎樣的風暴。
就在這時,一隻溫熱寬厚的手掌悄然滑下書桌邊沿,精準地覆在了她的手上。
那手掌像融化雪花的一顆暖石,熨帖了她微微發涼的手指,也震散了她心頭翻攪的沉重陰霾。
黎知渾身微微一僵,但指腹在她緊繃的手背上安撫性地輕輕摩挲了一下。
動作很隱蔽,藏在桌肚的陰影裡。
少女抬眼看向身旁的少年。
沈元並沒有看她,目光直直地投向講臺上正在分揀准考證的老周,全神貫注。
可黎知清晰地感受到,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指收緊了一下。
緊接著,一個極低的音節送進她的耳畔,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和安撫。
“放心。”
只有兩個字。
卻像定海神針,穩穩地錨定了她飄搖的心緒。
少女的情緒奇異地平息了下來。
黎知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反手用指尖在他溫熱的手心極其輕微地勾劃了一下,像是回應。
老周低沉平穩的念名聲響在教室裡:“沈元!”
沈元應聲起身,在近乎凝固的寂靜中,走向講臺。
來到老周面前,剛伸出手準備接過自己的准考證。
老周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臉上,那慣常銳利得能剖析問題的眼神裡,此刻似乎摻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他捻起沈元的准考證,在遞過去的瞬間像是想傳遞某種力量。
沈元清晰地聽見他壓得極低卻又沉穩的聲音鑽進耳朵:“放輕鬆。”
簡單的三個字,彷彿卸下了一點無形擔子的一角。
沈元心頭微暖,迎著老周的目光,鄭重地點點頭,低聲道:“嗯,謝謝老師。”
他伸手去接那代表戰役入場券的薄紙。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剛觸碰到自己准考證的邊緣時,老周捏著紙張的手卻沒有鬆開撤回。
相反,他手腕極其利落又極其隱蔽地一轉,另一張准考證被他巧妙地從底下帶出,無聲無息地一併塞進了沈元正欲收回的手中!
沈元的手心瞬間感受到兩份熟悉而又帶著份量的紙張觸感。
他甚至不用低頭細看,就立刻知道後面塞進來那張是屬於誰的。
老周面色如常,彷彿剛才那個流暢隱蔽的傳遞動作從未發生過,已經鬆開手轉向講桌尋找下一個名字。
沈元的心臟在胸膛裡有力地敲了一下,他迅速將那兩張准考證攏在一起握緊。
他穩住腳步走回座位,在周圍同學若有若無的關注下坐定。
側過身時,他的目光坦然地迎向黎知探尋的目光,嘴角帶著一絲小小得意的微笑。
他伸出手,動作自然地將其中一張准考證輕輕推到了黎知的桌面上,指尖在紙面上點了點。
黎知的目光先是下意識地跟隨他的動作落在桌上的准考證上,那上面清晰地印著她的名字和考場資訊。
她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清晰的驚愕。
這不是老師發給她的。
是沈元塞過來的。
她立刻抬頭看向講臺方向,老周正低頭念著下一個名字,表情平靜無波,彷彿剛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她又猛地轉向沈元,漂亮的眸子裡寫滿了難以置信和短暫的困惑,彷彿在無聲地質問:“什麼鬼?”
沈元迎著她驚愕的視線,沒說話,只是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峰,又輕輕點了點頭,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那眼神裡傳遞的資訊清晰無比。
是老周給的,放心。
黎知白皙的臉頰和耳根瞬間飛起一層薄紅,不是羞赧,而是對這來自班主任默許性支援的震驚。
老周!你是班主任啊!
你你你……你怎麼做這種事情!
你特麼悄悄的幹也就算了!你怎麼還明目張膽的啊!
雖然我在談戀愛!但是你作為班主任,怎麼可以這樣!
黎知的學號在班上是1啊!
准考證她必定是最後一個到手的。
黎知都能想象到,到時候發完准考證後沒有出現自己的名字,教室裡會是怎樣一個尷尬的局面。
當然,尷尬的只有自己!
講臺上的名字越來越少,空氣裡的懸停感越來越重。
當老周念出班長徐子瓊的名字並遞出最後一張准考證後,他便站起身來,準備在一模前講上那麼一兩句了。
此時,前排幾個學生已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教室後排。
那是黎知的方向。
“好了,准考證發完了,我簡單說兩句。”
老周話音落下,整個教室陷入一種奇異的真空狀態。
無人離座,無人翻書,連呼吸都凝在喉間。
幾道目光如同被磁石牽引,無聲地聚焦在那個本應最早被唸到名字的位置。
視線穿透稀薄的晨光,牢牢釘在黎知身上。
實驗樓教室裡,何之玉是坐在黎知身邊的。
幾乎在老周宣佈“發完了”的瞬間,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立刻伸長脖子,側過臉看向旁邊的黎知,大大的眼睛裡滿是疑惑和關心,下意識就想開口提醒:“哎?黎知,你的準……”
話音未落,何之玉的目光已經先一步落在了黎知的桌面上。
那張印著考生資訊的白色紙張,此刻正靜靜地躺在黎知的語文複習資料旁邊,異常醒目。
何之玉的眼睛瞬間瞪大,後半句疑問卡在了喉嚨裡。
她的目光像兩道探照燈,先是死死地盯住黎知桌上的准考證,名字和照片都印在上面,千真萬確。
然後,她的視線像被磁石吸引般,“唰”地一下轉向坐在黎知另一側的沈元。
沈元依舊保持著學習的姿勢,微微低著頭,彷彿正沉浸在臨考前的最後沉思,對身側的暗流湧動毫無所覺。
但這平靜的姿態在何之玉眼裡,簡直充滿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電光火石間,無數畫面瞬間在何之玉腦子裡串聯起來。
沈元是第一個上去領證的。
結合上次班長髮准考證的畫面……
所有……
心機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何之玉猛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硬生生把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呼嚥了回去。
小作者肩膀都因為強行壓抑而微微聳動起來。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瞬間炸開璀璨的亮光,那分明是“嗑學之光”達到了頂峰!
“噗……咳!嗯嗯!”
她含糊地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才勉強穩住表情,給了黎知一個“我懂的!全都懂啦!”的眼神。
那眼神裡充滿了心照不宣的驚歎,對老周這“暗度陳倉”的神級操作的歎服。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中登,竟然也偷偷下場嗑cp?!
她迅速縮回頭,正襟危坐,嘴角卻難以抑制地向上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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