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重新恢復了身為統帥的威嚴與決斷。
“本王的大業,就從這第一步開始。”
……
永豐倉的城樓上,那股壓抑到極致的殺意,隨著楊倓的命令,最終化作了席捲全軍的滔天戰意。
不再是針對洛陽的狂怒,而是一種更加冷靜、更加沉穩,也更加可怕的決心。
張虎、張豹等一眾悍將,雖然對不能立刻手刃王世充感到一絲憋悶,但對楊倓和李靖的判斷,卻已是深信不疑。
“他孃的,憋死老子了!”
大軍返回長安的路上,張豹騎在馬上,狠狠一揮馬鞭,在空中抽出一個炸響。
他旁邊的兄長張虎甕聲甕氣地說道:“殿下和長史的決定,定然有他們的道理。”
“俺知道!”張豹咧開大嘴,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不就是換個對手嘛!”
“那個什麼狗屁西秦霸王,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正好拿他的人頭,給咱們大軍祭旗!”
薛世雄、石磐等將領聞言,亦是紛紛大笑,胸中豪氣頓生。
是啊,敵人是誰,又有什麼關係?
只要是殿下劍鋒所指,他們便一往無前!
三日之後,長安城外。
七萬大軍的肅殺之氣,彷彿連天上的流雲都為之凝滯。
曾經那些散亂的禁軍、守軍,在經歷了血與火的洗禮,又得到了永豐倉糧草的補給後,精神面貌已是煥然一新。
此刻,他們正被張虎、張豹等人如同驅趕狼群一般,進行著殘酷而高效的整合操練。
“快!快!快!”
張虎的咆哮聲響徹整個校場:“你們的刀是用來繡花的嗎?沒吃飯還是沒娘生?!”
“刺!用盡你們的力氣去刺!”
“你們面前的不是木樁,是薛舉的腦袋!是李淵的胸膛!”
另一邊,石磐親自督導著鐵騎營的衝鋒訓練。
數千鐵騎捲起漫天煙塵,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反覆衝擊著預設的陣地,馬蹄聲如雷,氣勢駭人。
魏忠和陳璉,則負責軍械與後勤的清點。
每一柄橫刀都擦拭得雪亮,每一張弓弩都校準到最佳,每一支箭矢的箭頭都閃爍著致命的寒光。
整個長安城,都變成了一座高速運轉的戰爭機器。
大將軍府內,氣氛卻與外界的喧囂截然不同,沉靜而銳利。
一張巨大的隴西堪輿圖,鋪滿了整個議事廳的中央。
楊倓身著一襲常服,手指正點在地圖上一個名為“金城”的位置,目光深沉。
他的身側,站著一襲青衫的李靖。
“長史,依你之見,這西秦霸王,當如何破之?”楊倓頭也不抬地問道。
李靖微微躬身,聲音平穩地響起:“殿下,薛舉此人,勇則勇矣,卻少謀斷。”
“他最大的倚仗,便是麾下數萬隴西精騎,來去如風,極為悍勇。”
“若與其在平原曠野之上決戰,我軍雖眾,亦難討到便宜。”
楊倓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但薛舉有一致命弱點。”李靖的眼中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其性情殘忍,治下百姓多有怨言。其子薛仁杲,更是驕橫跋扈,有勇無謀。”
“父子二人,皆是虎狼之性,卻無王者之胸。”
“故而,臣以為,對付薛舉,當用‘利’字訣。”
“利?”楊倓眉毛一挑。
“然也。”李靖走到地圖前,手指在金城周圍畫了一個圈。
“我軍可大張旗鼓,兵出長安,做出直取其老巢金城之勢。”
“薛舉為人貪婪,必不肯放棄金城,定會盡起大軍與我軍決戰。”
“屆時,我軍只需尋一險要之地,深溝高壘,以逸待勞。”
“薛舉騎兵雖猛,卻不善攻堅。待其師老兵疲,銳氣盡喪,我軍再以雷霆之勢出擊,則一戰可定乾坤!”
楊倓的目光,在地圖上緩緩移動,腦中飛速推演著戰局的每一種可能。
良久,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此計甚好。”
“傳令下去。”楊倓的聲音,變得沉凝而決斷。
“命張虎、張豹為先鋒,率軍三萬,即刻開拔!”
“命薛世雄、石磐率主力大軍,穩步跟進。”
“命魏忠、陳璉,護衛糧草輜重,確保萬無一失。”
“命陰世師、骨儀,留守長安,安撫民心,整飭政務。”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李靖,最終落在了角落裡一直默默旁聽的陰月娥身上。
“本王,將親率三千鐵衛,與長史一同,坐鎮中軍。”
“本王的大業,就從這隴西之地,正式開始!”
一聲令下,戰鼓如雷。
蟄伏了數日的猛獸,終於露出了它鋒利的獠牙。
七萬大軍,旌旗蔽日,如一條黑色的巨龍,緩緩駛出長安,向著那片蒼茫的西方大地,席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