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豐倉陷落的訊息,如同一場十二級的地震,傳到太原時,整座晉陽宮都為之震動。
唐王李淵,剛剛還因關中戰事暫歇而略有舒展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死結。
“你說什麼?”
他死死盯著堂下那名風塵僕僕的信使,聲音裡透著不敢置信的沙啞。
“再說一遍!”
信使顫抖著磕頭,聲音帶著哭腔:“啟稟……啟稟唐王,永豐倉……永豐倉三日前被楊倓攻破,守將……守將全軍覆沒!”
“轟!”
李淵只覺得腦中一聲巨響,眼前金星亂冒。
他踉蹌一步,扶住了身前的案几,那張由整塊金絲楠木打造的御案,竟被他生生按出了五道清晰的指痕。
“楊!倓!”
這兩個字,幾乎是從李淵的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血腥的恨意。
他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
渭水慘敗,長安解圍,如今連賴以翻盤的天下糧倉,都成了對方的囊中之物!
那個他曾經不屑一顧的黃口小兒,如今竟成了他喉嚨裡一根拔不出、咽不下的毒刺!
“備兵!”
李淵猛地一揮袖,將案几上的所有文書奏報掃落在地,狀若瘋虎。
“傳我王令!集結所有兵馬!本王要親率大軍南下!”
“本王要踏平長安!本王要將楊倓那豎子,碎屍萬段!”
狂怒的咆哮,在大殿中迴盪。
文武百官噤若寒蟬,無人敢在此時觸怒一頭暴怒的雄獅。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佇列中走出,躬身一拜。
“父王,萬萬不可。”
是太子李建成。
李淵赤紅著雙眼,怒視著自己的長子:“建成!連你也想阻攔本王嗎?”
李建成神色平靜,不卑不亢地說道:“父王息怒。兒臣非是阻攔,而是為我大唐的萬年基業考量。”
“楊倓雖奪了永豐倉,看似大勝,實則已是強弩之末。攻城拔寨,他那三萬偏師必定傷亡慘重。如今他坐擁糧草,又有潼關之險,我軍此時強攻,正中其下懷,乃是兵家大忌。”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殿中群臣,聲音變得沉穩有力。
“眼下之計,非是急於一時之勝負,而是應高築牆,廣積糧,收攏民心,靜待天下之變。”
“天下之變?”李淵冷笑一聲,“天下能有何變?”
李建成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洞悉時局的睿智光芒。
“父王,大隋的氣數,已經盡了。”
“楊廣昏聵,天下離心。如今楊倓雖在關中立足,卻終究名不正言不順。天下間的梟雄,又何止我李家一脈?”
“我等只需穩坐太原,休養生息,坐看群雄並起,互相攻伐。待他們鬥得兩敗俱傷,大隋的根基被徹底蛀空,屆時父王再以雷霆之勢,席捲天下,則大業可成矣!”
李建成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報——!河北急報!竇建德於樂壽起兵,自稱夏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淵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第二名傳令兵已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
“報——!河南急報!瓦崗軍首領李密,於金墉城稱魏公!”
緊接著,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急報,如同雪片般接踵而至!
“荊州急報!南梁後裔蕭銑,於巴陵起兵,復國稱帝,國號為梁!”
“隴西急報!薛舉自稱西秦霸王,兵鋒已威脅我太原側翼!”
“河東急報!劉武周勾結突厥,自稱定楊可汗,割據一方!”
“江淮急報!杜伏威、輔公祏起兵,自號楚王!”
“朔方急報!梁師都自立為帝,國號亦為梁!”
“河西急報!李軌稱帝,國號為涼!”
……
一道道驚天動地的訊息,如同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李淵和滿朝文武的心頭。
整個天下,在短短數日之間,徹底亂了。
大隋的江山,分崩離析,烽煙四起。
然而,最讓李淵心膽俱寒的,是來自洛陽的最後一道訊息。
“洛陽……洛陽急報!”那名信使面如死灰,聲音都在顫抖,“大將軍王世充……弒殺越王楊侗,於洛陽稱帝,改國號為……鄭!”
“轟隆!”
李淵身形劇震,踉蹌著跌坐回王座之上。
他明白了。
他徹底明白了李建成那句“靜待天下之變”的深意。
天下,真的變了。
大隋,真的亡了。
他李淵最大的敵人,已經不再是長安城裡那個小小的齊王楊倓。
而是這滿世界的豺狼虎豹,是這群割據一方的帝王!
李淵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的狂怒已經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冷靜與深沉的野望。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階下所有的文武臣子,聲音莊嚴而肅穆。
“傳令,罷南征之議。”
“即日起,於太原築壇。”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宣告了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順天應人,本王,將在此登基稱帝!”
“改國號為——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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