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宗羅睺等一眾悍將便齊聚殿中。
聽完薛舉的敘述,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
楊倓的兇名,早已傳遍天下。
那可是連唐王李淵都感到棘手的存在。
一時間,大殿之內,竟是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這壓抑的氣氛中,一個洪亮如鐘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大王,何必驚慌?”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大將宗羅睺滿臉不屑地站了出來。
薛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問道:“將軍有何高見?”
宗羅睺咧開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狂傲地笑道:“那楊倓,不過一黃口小兒,僥倖贏了李淵父子幾場,便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他環視眾人,聲音中充滿了輕蔑。
“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豎子罷了!”
“我隴西健兒,久經沙場,個個以一當十,豈會怕他那群烏合之眾?”
“大王只需給末將三萬鐵騎,末將便去會一會這位齊王殿下,定要將他的人頭取來,獻於大王帳下,為我軍助興!”
宗羅睺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在大殿中滾滾回蕩,充滿了嗜血的狂傲。
殿中原本死寂的氛圍,被他這一番話瞬間點燃,不少將領的眼中也重新燃起了戰意。
是啊,他們是縱橫隴西的悍勇之師,何曾怕過誰來?
西秦霸王薛舉煞白的臉色也恢復了幾分血色,看著自己麾下這員第一悍將,心中的恐慌被其豪情沖淡了不少。
就在他幾乎要點頭應允之際,一個略顯清瘦的身影,從武將佇列的末端緩緩走出。
“大王,萬萬不可。”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彷彿一盆冷水,澆在了剛剛燃起的火焰上。
眾人紛紛側目,只見說話的是一名文士,面容清癯,眼神沉靜,正是薛舉帳下的謀士,馬徽。
宗羅睺猛地回頭,銅鈴般的雙眼怒視著馬徽,喝道:“馬長史,你這是何意?莫非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馬徽並未理會宗羅睺的怒火,只是對著主位上的薛舉,深深一揖。
“大王,宗將軍驍勇,天下聞名,然則兩軍交戰,非止匹夫之勇。”
他頓了頓,語氣沉穩地繼續說道:“那齊王楊倓,能在長安城下,硬生生逼退擁兵數十萬的唐王李淵,這難道是僥倖嗎?”
“他能在渭水之畔,以偏師將唐太子李建成打得損兵折將,狼狽奔逃,這難道也是運氣嗎?”
馬徽每問一句,大殿內的氣氛便凝重一分。
宗羅睺臉上的狂傲之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忿的憋悶。
這些戰績,是天下皆知的事實,任他再如何狂妄,也無法否認。
薛舉臉上的血色再次褪去,眼中的驚疑不定之色愈發濃重。
他被宗羅睺的豪言壯語衝昏了頭,卻被馬徽這冰冷的事實給瞬間點醒。
是啊,能把李淵那種老狐狸都打得灰頭土臉的對手,豈是易與之輩?
馬徽見薛舉已經聽進去了,便繼續道:“天下第一勢力便是唐王李淵,而楊倓能戰而勝之,其麾下兵馬之精銳,謀略之高深,絕不容小覷。”
“我軍雖悍勇,但若輕敵冒進,一旦陷入其算計之中,恐有覆軍之禍。”
“屆時,我隴西基業,危矣!”
最後四個字,如同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薛舉的心上。
他渾身一顫,額頭上瞬間滲出了冷汗。
“宗羅睺!”薛舉猛地一聲大喝。
“末將在!”宗羅睺心頭一凜,躬身應道。
“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輕舉妄動!”薛舉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宗羅睺雖然心有不甘,卻也不敢違抗王令,只得悶聲退了回去。
壓制了麾下悍將的衝動,薛舉這才將目光投向了那個讓他重新冷靜下來的文士,語氣中已帶上了一絲倚重。
“依馬長史之見,我等又該如何應付這來勢洶洶的楊倓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