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殺機暗藏。
韋氏府邸那場密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雖未在明面上激起任何波瀾,卻已在水面之下,盪開了一圈圈致命的漣漪。
齊王府,監察司。
這處新設的機構,位於王府最深、最不起眼的角落,卻像是整座長安城的心臟,時刻感受著每一絲不正常的脈動。
墨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楊倓的書房內。
他單膝跪地,聲音低沉而有力。
“殿下,自均田令頒佈之後,韋氏、裴氏等七大門閥的家主,已於昨夜在韋府密會。”
楊倓正在擦拭手中長劍的動作,微微一頓,抬起眼眸,目光銳利如刀。
“可探知他們密謀了什麼?”
墨五搖了搖頭。
“韋府之內,防衛森嚴,皆是其家族死士,我們的探子無法靠近核心。但……我們截獲了一些零碎的情報。”
“講。”
“昨夜密會之後,韋氏的一名管家連夜出城,行蹤詭秘,我們的人跟丟了。同時,我們安插在各家府邸的眼線回報,這些世家正在暗中變賣家產,調集鉅額金銀。”
“他們還透過地下錢莊,接觸了一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書房內的空氣,瞬間變得冰冷。
一旁的李靖與陰月娥,神色也陡然凝重起來。
“調集金銀,聯絡亡命徒……”
李靖撫著短鬚,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殿下,看來這些門閥,是打算狗急跳牆了。”
楊倓冷笑一聲,將長劍緩緩歸鞘。
“一群盤踞關中、吸食民脂民膏的碩鼠,也敢動爪子了。”
“墨五,繼續盯緊他們,將監察司所有的力量都用上,我要知道他們每一筆錢的去向,每一個接觸的人的底細!”
“是!”
墨五領命,再次隱入黑暗之中。
書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灑在楊倓英俊而冷酷的側臉上。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與愧疚。
“關中的事情,尚需時日。但有一件事,不能再拖了。”
李靖和陰月娥抬起頭,看向他。
楊倓緩緩道:“我的王妃,獨孤嫣然,至今仍身在江都。”
此言一出,李靖立刻明白了楊倓的意圖。
蕭薇柔已安然回到長安,但齊王的正妃,大隋名正言順的王妃,卻遠在千里之外的亂局之中。
於情,這是丈夫對妻子的虧欠。
於理,這是穩定朝局、凝聚人心的關鍵一步。
將王妃接回長安,意味著楊倓在此地建立的統治,將擁有無可辯駁的正統性與完整性。
“殿下深謀遠慮。”
李靖躬身道,“此事,宜早不宜遲。王妃乃千金之軀,更是我等未來的國母,流落在外,實非社稷之福。”
楊倓點了點頭,目光望向牆上那副巨大的疆域圖,眼神深邃。
“江都如今是何情形?”
李靖沉聲道:“宇文化及死後,其麾下司馬德戡統領十萬驍果軍,佔據江都,局勢混亂。加之江淮之地,有杜伏威、輔公祏等反王勢力盤踞,從江都到長安,千里之遙,遍地烽煙,危機四伏。”
楊倓的眉頭,緊緊皺起。
他知道,這絕不會是一趟輕鬆的旅程。
“殿下若要迎回王妃,”李靖的聲音,變得無比鄭重,“絕不可僅憑一紙詔令,或派尋常使節。”
“必須派遣一支精銳之師,由一員智勇雙全的可靠大將統領,一路護送,方能確保萬無一失。”
“這不僅是迎接王妃,更是向天下宣示我軍之威,震懾沿途宵小!”
楊倓目光一凝。
“李相言之有理。”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在盤算合適的人選。
張虎勇猛,但性情稍顯急躁。
張豹粗中有細,但資歷尚淺。
魏忠、陳璉皆是良將,但……
這趟任務,不僅需要武勇,更需要足夠的智慧與應變能力,來處理千里路途上可能發生的任何意外。
他必須派一個,讓他能完全放心的人去。
楊倓的目光,緩緩落在了地圖上,從長安,一路向東,劃過南陽,最終停留在了遙遠的“江都”二字之上。
他的眼中,殺意與柔情交織。
對關中世家的殺意。
對獨孤嫣然的柔情。
他知道,無論是眼前的長安,還是遙遠的江都,都佈滿了棋局。
而他,必須步步為營,一步都不能走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