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內,燈火通明,卻驅不散那份凝重的寒意。
楊倓的指尖,在冰冷的地圖上緩緩劃過,從長安,越過險峻的秦嶺,跨過中原的戰火,最終,重重地停留在了“江都”二字之上。
那裡,有他深愛的妻子,獨孤嫣然。
那裡,也有他的皇祖父,隋帝楊廣。
更有他那位忠心耿耿的岳父,大將軍獨孤盛。
但此刻,這座曾經的銷金窟,卻是一座被戰火與野心包圍的孤城。
“殿下心中,可是已有決斷?”
李靖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楊倓收回手指,轉身,目光堅定如鐵。
“本王決定,派一支精銳,前往江都,迎王妃回長安。”
陰月娥清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她知道,這不僅僅是夫妻團聚,更是一場至關重要的政治宣告。
李靖撫須沉吟,並未立刻附和,而是肅然道:“殿下,江都之行,比之西征薛舉,兇險百倍。”
“宇文化及雖死,但其麾下大將司馬德戡,已收攏殘部,掌控了江都城外的十萬驍果軍,名為護駕,實為囚禁。”
“陛下與獨孤大將軍,雖坐鎮宮城,但早已是籠中之鳥,政令不出宮門。”
“江淮之地上,更有杜伏威、輔公祏等反王勢力縱橫交錯,視我大隋為無物,沿途皆是他們的地盤。”
“此去江都,千里之遙,步步皆是刀山火海。”
楊倓靜靜地聽著,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彷彿李靖口中的萬里兇途,不過是庭院中的尋常路徑。
“正因如此,才更要迎回王妃。”
他的聲音,冰冷而決絕。
“本王,絕不容許自己的女人,身陷囹圄,受宵小之輩的挾持與威脅。”
他環視帳下,腦海中迅速閃過麾下眾將的身影。
張虎,勇則勇矣,卻失之於謀,不適合這等需要隨機應變的複雜任務。
張豹,粗中有細,但資歷尚淺,恐難以震懾沿途那些桀驁不馴的地方勢力。
魏忠、陳璉,皆是沉穩之將,但此行不僅要戰,更要禮,他們身上,終究是少了那一分皇親國戚的尊貴身份。
派誰去?
誰才能替他,將他的王妃,從萬里之外的虎狼之地,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一個名字,驀地躍入他的腦海。
“傳獨孤僧達。”
楊倓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靖與陰月娥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楊倓的用意。
獨孤僧達,齊王妃獨孤嫣然的親兄長,楊倓的心腹,亦是他最信任的內兄。
論武勇,他久經沙場,毫不遜色。
論忠誠,他與齊王府早已是榮辱與共,休慼相關。
論身份,由他這個做兄長的,親自去迎接自己的妹妹,名正言順,天經地義。
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片刻之後,一名身形挺拔、眉宇間帶著一絲冷酷的年輕將領,大步走入書房,單膝跪地。
“末將獨孤僧達,參見殿下!”
楊倓親自走下臺階,將他扶起,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僧達,本王有一項萬分兇險的任務,要交給你。”
獨孤僧達毫不猶豫,再次抱拳:“但憑殿下吩咐,末將萬死不辭!”
“好!”楊倓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命你,點齊三千鐵衛營精銳,即刻啟程,前往江都!”
獨孤僧達的身體,猛地一震,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江都!
那裡,有他日夜牽掛的妹妹!
“你的任務,只有一個。”
楊倓的聲音,字字千鈞。
“將王妃,本王的女人,你的妹妹,安然無恙地,給本王從江都帶回來!”
“沿途若有阻攔者,無論是反王還是亂軍,甚至是……驍果軍。”
楊倓的眼中,殺機一閃而過。
“殺無赦!”
“末將……領命!”
獨孤僧達虎目含淚,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他重重地叩首於地,額頭觸及冰冷的地面,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這一拜,是為將。
亦是,為兄!
……
長安城外,夜色如墨。
三千鐵衛營精銳,已在校場集結完畢。
他們身著玄色鐵甲,手持破陣長槍,腰懸百鍊橫刀,肅立在寒風之中,紋絲不動,宛如三千尊沉默的雕像。
這些,都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百戰老兵,每一個人的眼神裡,都淬鍊著鋼鐵般的殺伐之氣。
他們是楊倓最信任的嫡系,是拱衛齊王府的最後一道屏障。
獨孤僧達一身戎裝,立於陣前,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堅毅的面孔。
副將薛世雄策馬來到他的身邊,沉聲道:“統領,一切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發。”
獨孤僧達點了點頭,回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齊王府方向。
那裡,有他的君上,有他的倚仗,也有他此行必須完成的使命。
“傳令下去。”
他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無比冰冷。
“此行千里,馬不停蹄,人不下鞍。”
“擋我者,死!”
“出發!”
一聲令下,三千鐵騎,沒有發出任何吶喊,只是默默地調轉馬頭,如同一道無聲的黑色洪流,匯入茫茫的夜色之中,向著東方,疾馳而去。
齊王府,書房內。
楊倓負手立於窗前,靜靜地聆聽著遠處傳來的、那漸漸消逝的沉悶蹄聲。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最鋒利的一把刀,已經出鞘。
此去江都,不僅是為了接回他的王妃,更是為了向天下宣告,他楊倓的女人,誰也動不得。
“殿下。”
李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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