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王世充派人投降了？”
帳內的喧譁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張豹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杯亂跳。
“殿下，這王世充老兒沒安好心！白天剛被我們打破了外城，晚上就派人來投降？這裡面肯定有詐！”
程咬金也甕聲甕氣地嚷嚷起來：“就是！俺看他就是想拖延時間！殿下，別跟他廢話，明天俺老程帶頭，直接把那皇城給它踏平了！”
大部分將領，都和他們是同樣的想法。
王世充是什麼人？
反覆無常，狡詐如狐。
他的投降，誰敢信？
然而，楊倓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意外。
他只是平靜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李靖。
李靖撫著長鬚，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讓他進來。”
楊倓淡淡地開口。
很快，換上了一身鄭國官服的段達，在兩名隋軍士兵的“護送”下，走進了大帳。
他強作鎮定，目光掃過帳內這些氣勢逼人的隋軍大將，心中還是忍不住打了個突。
尤其是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年輕人。
劍眉星目，面容俊朗，身上卻帶著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這就是連敗李密，如今又將洛陽圍困得水洩不通的大隋皇太孫，楊倓？
果然名不虛傳。
段達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緊張，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外臣段達，參見皇太孫殿下。”
他從袖中，取出一份用錦帛寫就的降表，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我家陛下，深感天命在隋，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再逆天而行。特遣外臣，獻上降表，願開城歸降，只求殿下能保全洛陽百萬軍民，陛下他……願削去帝號，解甲歸田，為一富家翁足矣。”
他的話說得聲情並茂，姿態放得極低，彷彿王世充真的已經幡然悔悟。
楊倓沒有立刻去接那份降表。
他只是用指節，輕輕地敲擊著桌面，發出“篤、篤”的聲響。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段達的心坎上。
大帳之內，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段達的額頭上，漸漸滲出了冷汗。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囚犯，站在審判臺上，被那道銳利的視線，從裡到外看了個通透。
許久，楊倓才緩緩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王世充，真的願意降？”
“千真萬確！”段達連忙回答，“陛下他……已經下令，城中守軍，全部放下武器，只待殿下一聲令下，便可開城迎接王師。”
“是嗎？”
楊倓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本宮，倒是要感謝他，為本宮省了不少力氣。”
他示意身邊的親衛，上前接過了那份降表。
展開一看，上面的措辭，比段達說的還要卑微，簡直是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好，好一篇降表。”
楊倓將降表隨手扔在桌上，彷彿那不是決定一座雄城命運的文書，而是一張無用的廢紙。
他站起身，走到段達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回去告訴王世充，他的條件，本宮……原則上，準了。”
“原則上？”段達心裡咯噔一下。
“不錯。”楊倓的笑容，讓段達感到一陣心悸，“本宮可以答應，不追究他的罪過，也准許他做一個富家翁。但是，本宮也有一個條件。”
“殿下請講！”段達心中一喜，有條件就好，就怕他油鹽不進。
“洛陽城，本宮明日就要。但城中那些鄭軍將士，跟著他王世充作亂，手上或多或少，都沾著我大隋將士的鮮血。本宮若是就這麼放過他們，如何向死去的將士交代？”
楊倓的聲音，陡然轉冷。
段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他要秋後算賬！王世充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就在段達不知該如何應對之時，楊倓的話鋒，卻又是一轉。
“不過嘛，首惡元兇，畢竟是王世充一人。法不責眾，這個道理，本宮還是懂的。”
他踱了兩步，彷彿在認真地思考。
“這樣吧，你回去告訴王世充，為了安撫城中軍心，也為了讓他能安心離開。”
“本宮可以網開一面，開啟北門。”
“讓他帶著他的心腹部將，三千人以內，今夜子時，從北門自行離去。本宮保證，絕不追擊。”
“只要他們走了，剩下計程車卒群龍無首，自然會乖乖投降。如此一來，既保全了他的體面，也免去了一場殺戮，兩全其美，你看如何？”
楊倓的這番話，如同天籟之音，狠狠地砸進了段達的耳朵裡。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這不就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結果嗎？
楊倓竟然主動提了出來！
而且理由聽上去，是那麼的合情合理，簡直就是站在王世充的角度，為他考慮！
難道，他真的只是想兵不血刃地拿下洛陽？
難道，他真的沒看穿我們的計策？
段達的心中，狂喜與疑惑交織。
他抬起頭，偷偷地看了一眼楊倓。
只見楊倓的臉上，帶著一絲少年人的得意與仁慈，彷彿真的在為自己的這個“妙計”而感到高興。
段達心中的最後一絲疑慮，也煙消雲散了。
他立刻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殿下仁德！殿下大義！外臣……外臣代我家陛下，代洛陽滿城軍民，叩謝殿下不殺之恩！”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
“好了，起來吧。”楊倓揮了揮手，“時間緊迫，你速速回去覆命。記住，子時之前，若是他們還沒出城，本宮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是！是！外臣立刻就走！”
段達連滾帶爬地站起身，在親衛的“護送”下，匆匆退出了大帳。
看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帳內，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
“噗嗤！”
程咬金第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殿下，您這戲演得，可真夠像的！俺老程差點都信了！”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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