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死了……”
“跑啊!”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緊接著,所有唐軍士兵都崩潰了。他們扔掉手中的兵器,哭喊著,尖叫著,如同一群無頭的蒼蠅,四散奔逃。
“降者不殺!”
隋軍將士們齊聲怒吼,聲震四野。
大局已定。
李靖並未下令追擊。他拄著劍,劇烈地喘息著,連續的衝殺,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他看著滿地的狼藉,和那些跪地投降,瑟瑟發抖的唐軍士卒,心中卻沒有半分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戰爭,從來都不是詩篇裡的金戈鐵馬,而是眼前這般,最真實、最殘酷的血肉磨坊。
“長史,我們……我們勝了!”副將衝了過來,聲音裡充滿了狂喜和崇敬。
他看著李靖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如果說之前還有因為資歷而產生的些許不服,那麼此刻,只剩下了最純粹的敬畏和歎服。
以三千疲憊之師,夜襲敵營,陣斬敵方主將,一戰而下蒲津渡。
這是何等的膽魄!何等的功勳!
“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李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汙,迅速恢復了冷靜,“傳我將令:打掃戰場,收斂我方陣亡將士遺骨,厚葬之!清點俘虜,救治傷員,不管是我們的還是唐軍的!另外,立刻派人控制渡口船隻,佔據各處要道,構築防禦工事,以防唐軍反撲!”
一道道命令,從他口中有條不紊地發出,原本還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隋軍將士們,立刻行動了起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破東方的雲層,灑向這片血染的土地時,整個蒲津渡口,已經重新恢復了秩序。
戰火的硝煙尚未散盡,但一面嶄新的“隋”字大旗,已經取代了之前的位置,在黃河渡口的晨風中,獵獵作響。
李靖站在黃河岸邊,河水滔滔,奔流不息。
一夜的激戰,讓他原本儒雅的面容,增添了幾分鐵血的剛毅。
此戰,隋軍陣亡八百餘人,傷者近千,可謂是慘勝。
但他們換來的戰果,卻是無可估量的。
蒲津渡,這座連線關中與河東的咽喉要地,如今已經牢牢掌握在了他們的手中。
永豐倉的守軍,已成甕中之鱉。
他轉身,從親衛手中拿過筆墨,在一塊從唐軍帥帳裡撕下的綢布上,奮筆疾書。
“蒲津已下,永豐可取!”
八個大字,力透紙背,鋒芒畢露。
“派最好的斥候,用最快的速度,將此捷報,送至齊王殿下與張虎將軍手中!”
“是!”
斥候接過捷報,如獲至寶,飛身上馬,朝著西方疾馳而去。
李靖目送著斥候遠去,這才緩緩收回目光,重新望向了那片富庶的河東大地。
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鬆懈,反而燃燒著更加熾烈的火焰。
蒲津渡,只是一個開始。他很清楚,等待著他們的,將是更加艱鉅,也更加波瀾壯闊的征程。
而他,李靖,將用手中的劍,和胸中的謀略,為那位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年輕齊王,開闢出一個嶄新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