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九萬大軍。而我們,是孤軍深入,糧草輜重皆在數百里之外,全靠速戰。我們今夜的勝利,靠的是出其不意,靠的是計謀。現在,李建成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厲害,李淵也必然加強了戒備。我們這三萬人,如果正面衝進近十萬人的包圍圈裡,你們覺得,我們有幾分勝算?”
帳內鴉雀無聲。
剛才還熱血沸騰的將軍們,此刻都冷靜了下來,額頭上甚至滲出了冷汗。
他們只想著乘勝追擊的痛快,卻忘了敵我之間懸殊的兵力對比。
張虎撓了撓頭,嘟囔道:“可……可咱們士氣高啊……”
“士氣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刀使。”楊倓打斷了他,“匹夫之勇,只能勝一時,不能定一世。我們的目的不是全殲唐軍,那不現實。我們的目的是——”
他的手指重重點在了被唐軍主力包圍的長安城上。
“解長安之圍。透過打擊李建成的偏師,讓李淵感到後背發涼,讓他以為自己的側翼和後方隨時會遭到我們的攻擊。如此一來,他就不敢再全力猛攻長安,這就為我們爭取了時間。”
“更何況……”
楊倓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意,“你們以為,李世民會老老實實地待在洛陽城下嗎?他此刻,恐怕已經將大軍在回援的路上了。我們必須在唐軍形成合圍之前,跳出這個圈子,重新掌握主動權。”
一番話,鞭辟入裡,將整個戰局的利害關係分析得清清楚楚。
眾將這才恍然大悟,看向楊倓的眼神中,除了原有的敬畏,又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歎服。
原來殿下想的,比他們遠了不知多少步。
薛世雄躬身抱拳,心悅誠服地說道:“殿下深謀遠慮,末將佩服。末將……險些誤了大事。”
張虎也耷拉下腦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甕聲甕氣道:“殿下,是俺老張魯莽了,俺該罰。”
“不知者不罪。”楊倓擺了擺手,重新坐下,“都坐下吧,酒繼續喝,肉繼續吃。今夜,我們慶祝勝利。天亮之後,全軍拔營,向東轉移,我們去給李淵和李世民,再準備一份大禮。”
他端起茶杯,眼中閃爍著智慧與自信的光芒,彷彿整個天下的棋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
與此同時,數十里外的唐軍中軍大帳,氣氛卻壓抑得彷彿凝固了一般。
李淵端坐在帥位上,一張臉黑如鍋底。
他死死地盯著跪在帳下的長子李建成,那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軍報的竹簡被他狠狠地摔在李建成面前,發出一聲脆響。
“一萬精銳!整整一萬!還有王君廓麾下的三萬大軍,被人家一支偏師耍得團團轉!李建成,這就是你給本王立下的功勞嗎?!”
李淵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冰冷的怒火,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李建成的心上。
李建成伏在地上,頭幾乎埋進了塵土裡,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他不敢抬頭,也不敢辯解。
渭南之敗,是他一生中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他不僅折損了上萬精兵,更重要的是,他在父王面前,在所有將領面前,丟盡了顏面。
“父王息怒,兒臣……兒臣知罪!”他的聲音沙啞,充滿了悔恨與恐懼。
“知罪?”李淵冷笑一聲,“你若是知罪,就不會剛愎自用,不聽魏徵的勸告!你若是知罪,就不會把大唐的精銳,當成你爭功的賭注!”
站在一旁的李世民,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眼神複雜。他沒有落井下石,也沒有開口求情,只是靜靜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