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河北的訊息。”
“說。”
“竇建德聽從了劉黑闥的建議，將那名‘撿到’信件的突厥百夫長，以‘盜竊軍機’的罪名處死，並將其首級送還給了突厥使者，以示清白。”
楊倓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然後呢？”
“突厥使者暴怒，認為這是竇建德在羞辱他們。雙方在夏王宮大吵一架，不歡而散。據我們的人觀察，突厥使者已經秘密派人返回草原，向頡利可汗彙報此事。同時，竇建德也加強了對突厥營地的監視，雙方的‘盟約’，已是名存實亡。”
“做得好。”楊倓淡淡地評價了一句。
一條小小的裂縫，已經足以讓一艘看似堅固的大船，在風浪中解體。
“太原那邊呢？”
“唐王李淵，已經接了殿下的王令。三日前，李世民親率五萬大軍，號稱十萬，北上征討劉武周。獨孤僧達將軍，也已率部，隨軍‘參贊軍務’。”
墨五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楊倓點了點頭，一切，都在按照李靖的劇本，分毫不差地進行著。
北方的李淵和劉武周，即將陷入一場血戰。
東面的竇建德和突厥，正在互相猜忌，內鬥不休。
而他，只需要在洛陽，靜靜地等待著。
等待著這些所謂的梟雄，自己耗盡自己的力量。
“殿下，”墨五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嗎？李世民用兵如神，萬一他真的迅速擊敗併吞並了劉武周，豈不是……”
“誰說我們什麼都不做？”
楊倓轉過身，看著墨五，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淵父子以為他們是那隻螳螂，劉武周是那隻蟬。他們卻忘了，這片林子裡，還有一隻真正的黃雀。”
他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小的令箭，遞給墨五。
“傳令給陳風。”
墨五接過令箭，只看了一眼，瞳孔便微微一縮。
令箭上，只有一個地名——雁門關。
雁門關，正是劉武周的老巢馬邑，與太原之間的必經之路，也是其最重要的糧草中轉站！
“李世民想打一場吞併之戰，那就要速戰速決。而速戰速決，最怕的就是糧草不濟。”
楊倓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格外清晰。
“告訴陳風，不必與唐軍接觸，也不必與劉武周軍正面交鋒。孤只要他，像一個幽靈一樣，在並北的群山裡遊蕩。”
“孤要他，燒光劉武周所有的糧草，斷掉他所有的補給。”
“李世民不是想打嗎？孤就讓他打得更辛苦一些，更久一些。”
“孤要讓幷州這鍋粥，徹底沸騰起來！”
墨五瞬間明白了楊倓的意圖。
這一招，比直接派兵干預，要狠毒百倍！
這是要讓李淵和劉武周，在冰天雪地裡，為了活命，進行最原始、最慘烈的血腥死鬥！
“屬下，遵命！”
墨五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陰影之中。
與此同時，幷州，雁門關以北的深山密林中。
一支數百人的精銳部隊，正頂著風雪，悄無聲息地行進。
為首一人，正是監察司的悍將，陳風。
他攤開一張粗糙的羊皮地圖，地圖上，用硃砂標記出了幾個紅點。
他指著其中一個距離他們最近的紅點，對身邊的親衛下令。
“目標，黑山大營，劉武周軍的第三糧倉。”
“殿下有令，今夜子時，要讓整個雁門關，都看到我們的煙花！”
……
幷州，雁門關以北，黑山。
夜色如墨，寒風似刀，捲起地上的積雪，打在人臉上生疼。
數百道黑影，如林中鬼魅，悄無聲息地穿行在深山密林之間。他們身披白色的偽裝披風，與雪地幾乎融為一體，行動間悄無聲息，只有偶爾踩斷枯枝的輕微聲響，旋即被呼嘯的北風吞沒。
為首的，正是監察司悍將，陳風。
他趴在一處山脊的背風處，用特製的千里鏡，遙遙觀察著山谷中那片燈火通明的營地。
那裡，便是劉武周麾下大將宋金剛駐守的黑山大營，也是劉武周囤積在雁門關前線的三大糧倉之一。營寨依山而建，戒備森嚴，一隊隊巡邏計程車兵舉著火把，在寒風中來回走動，呵出的白氣瞬間凝結成霜。
“頭兒，都準備好了。”一名親衛湊到陳風身邊，聲音壓得極低，彷彿怕驚動了山谷裡的獵物。
陳風放下千里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粗糙的羊皮地圖，上面用硃砂清晰地標記著糧倉、軍械庫、馬廄的位置，甚至連巡邏隊的換防時間都標註得一清二楚。
這是監察司花費了巨大代價才弄來的情報。
“傳令下去，三組負責馬廄，製造混亂，動靜要大。”
“二組清掃外圍崗哨，務必一擊斃命，不許發出半點聲響。”
“一組，跟我來。”
陳風的聲音，在風雪中顯得格外冷冽。他指著地圖上最大的一塊紅點，那裡是糧倉的核心區域。
“殿下要看一場煙花，咱們不能讓他失望。”
子時。
萬籟俱寂，天地間只剩下風雪的呼號。
黑山大營的守軍，經過一天的操勞，早已疲憊不堪。即便是最警惕的哨兵，眼皮也開始打架。
突然，營地西側的馬廄方向，毫無徵兆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戰馬的嘶鳴聲，淒厲地劃破了夜空。
“走水了！馬廄走水了！”
淒厲的呼喊聲，瞬間讓整個大營炸開了鍋。
無數士兵從溫暖的營帳中驚醒，睡眼惺忪地衝了出來。負責營防的校尉，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指揮士卒提著水桶衝向馬廄。
整個大營的注意力，都被西面的大火和騷亂吸引了過去。
沒有人注意到，數十道黑影，已經藉著混亂，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大營東側。
這裡的守衛，大部分都已經被調去救火了。
陳風一馬當先，手中的橫刀，如死神的鐮刀，悄無聲息地抹過一名落單守衛的脖子。那名守衛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軟軟地倒在了雪地裡。
身後，監察司的銳士們，以一種冷酷而高效的方式，清理著通往糧倉的道路。
他們很快就抵達了那幾座巨大的囤糧帳篷前。
“動手！”
陳風一聲令下。
親衛們立刻從背囊中取出一個個黑乎乎的陶罐，正是楊倓特製的“震天雷”的改良版，裡面除了火藥，還混合了大量的猛火油。
他們熟練地點燃引信，奮力將陶罐扔進了巨大的糧倉帳篷裡。
“轟！”
“轟隆隆——！”
比馬廄那邊更為劇烈的爆炸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巨大的帳篷，瞬間被撕成了碎片。恐怖的氣浪，將周圍的木架和帳篷掀飛到半空中。
緊接著，沖天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夜空！
猛火油的威力，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乾燥的糧食，成了最好的燃料，火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蔓延開來。
整個黑山大營，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敵襲！敵襲！”
淒厲的警鐘聲，終於遲鈍地敲響。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陳風站在山脊上，冷漠地看著山谷中那片人間地獄。士兵們的慘叫聲、哭喊聲、絕望的呼號聲，混雜在一起，譜成了一曲毀滅的哀歌。
“撤！”
他沒有絲毫留戀，揮了揮手，帶領著部下，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任務，完成了。
……
與此同時，數十里之外的唐軍大營。
中軍帥帳內，燈火通明。
李世民正與一眾將領在沙盤前推演軍情。
突然，帳外傳來一陣騷動。
“報——！”一名親衛衝進帳內，神色激動地指著北方，“將軍！您快看！”
李世民和眾將走出大帳，抬頭望向北方。
只見遠方的天際，被一片詭異的紅光映亮，彷彿整個天空都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