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凡長舒一口氣，彷彿要將胸腔裡積壓的濁氣，和方才那驚心動魄的失態一併撥出。
他杵著膝蓋，有些脫力，緩緩立起。
汗水浸透的囚服緊貼著肌膚，整個人像從水裡撈起。
環顧四下，他與蘇妍凌空對視。
就在這一秒，他眸底深處，一絲冰冷、銳利、洞穿靈魂的殺意一閃而逝！
蘇妍心頭一悸，彷彿被無形的冰錐刺中。
腳下微微趔趄，直到扶住檢察官席的邊緣，才穩住身形。
九年……他到底變成什麼樣子？
蘇妍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再次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案件本身。
“被告林以凡！感謝你剛才救了受害人的父親……但，這不能改變你因誤診，導致一個無辜小女孩枉死的事實！”
聽到蘇妍斬釘截鐵的指控，林以凡正準備伸向椅背的手，頓在半空。
他慢慢轉過身，目光再次襲向蘇妍。
眼神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嘲諷，聲音低沉而清晰：“我誤診？蘇檢察官，你……確定嗎？”
他的反問，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媒體和旁聽觀眾原本的注意力，還集中在被急救抬走的證人身上。
此刻，又被這充滿火藥味的對峙吸引。
無數道目光聚焦回庭審現場，鏡頭重新對準被告席。
蘇妍迎著林以凡的目光，一步不讓，檢察官徽章在燈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澤。
“事實是：經法醫解剖鑑定，受害人死於——橫紋肌溶解誘發的急性腎衰竭！”
“你身為接診醫生，做出食物中毒的錯誤診斷！並實施催吐、注射維生素等完全不對症的處理！”
“正是你的誤診，讓受害人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
林以凡聞言，非但沒有驚慌，反而發出一聲冷哼。
他索性抱起雙臂，帶著慵懶的疲態，用腳將椅子勾到身後，慢條斯理地坐下。
“催吐、注射維生素……”
林以凡戲謔抬眸，直視蘇妍。
“這難道不是針對食物中毒的緊急、標準且有效的治療方式嗎？蘇檢察官，你告訴我，我的醫囑，在疑似食物中毒的處置流程上，有錯嗎？”
“可她根本不是食物中毒！”
蘇妍瞬間拔高音浪，聲音蓋過現場鍵盤的噼啪聲。
“你的診斷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這才是致命的根源！”
林以凡微微皺眉，目光轉向法庭一側巨大的電子顯示屏。
螢幕上，再次投影出受害人陳小雨生前的照片。
那是一個笑容燦爛、眼神清澈的小女孩。
她低頭作畫，開心笑著，像一朵未經風雨的小花。
那雙水靈靈、宛如黑曜石的眸子閃閃發光！
與上一世為自己在無名指刻下“戒痕”的人，如出一轍！
此刻，這對眸子正凝視著自己。
像一把劇毒的匕首，狠狠刺進心臟深處，傳來一陣難以言說的絞痛。
林以凡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在咄咄逼人的蘇妍身上，懸停三秒！
一時間，左眼刺痛，但，轉瞬即逝！
“法官大人！”
林以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艱難乾澀：“我申請本案檢察官蘇妍女士迴避！”
“回、迴避？！”
蘇妍一臉錯愕，彷彿聽到天方夜譚。
“被告林以凡，你瘋了嗎？我幹嘛要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