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申志壽握著止血鉗和精細分離鑷子的雙手,依舊穩得出奇!
彷彿那足以撕裂靈魂的控訴,只是遙遠背景裡,無關緊要的雜音。
他的呼吸,沒有絲毫紊亂。
就在李茂才那泣血的哀嚎,因為極致的痛苦,而出現短暫凝滯的間隙。
申志壽那低沉嘶啞、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再次平靜地響起。
如同最精準的機械指令,穿透了仇恨與恐懼交織的濃霧。
“林助理,拉鉤。暴露術野。持針鉗,3-0薇喬線。”
這聲音冰冷!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強行將林以凡幾乎崩潰的思緒,拽回手術臺。
林以凡渾身劇震!
靈魂彷彿被硬生生撕成兩半。
一邊是蘇妍頸部越來越深的血痕,和逐漸渙散的眼神!
一邊是手術檯上那個惡魔醜陋的臉孔,和李茂才泣血的控訴……
救贖與毀滅的漩渦將他瘋狂撕扯。
他狠狠一咬舌尖!
一股濃烈的鐵鏽味腥甜,瞬間在口腔瀰漫開來。
劇烈的刺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帶來片刻殘酷的清醒!
下一秒,他眼中的混亂、痛苦、掙扎,如同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極地寒冰般的、深入骨髓的冷酷!
那是前世殺手在執行無法回頭、亦無對錯的任務時,才會顯露的眼神!
“為什麼?這樣的垃圾值得救嗎?”
申志壽兩手懸空,斜起眼:“手術檯上,躺著的,只有病人!”
“你個瘋子!我讓你停下啊!”
李茂才已經痛得哭不出聲,張著嘴巴像困獸在哀鳴。
“你看看!你看看我老婆孩子!她們在看著你啊!”
一張泛黃,被無數次撫摸,浸溼再晾乾的老照片!
一家三口,在陽光下,在田園裡,笑得那麼幸福,那麼開心……
隨著照片飄飄蕩蕩墜落,李茂才手上的刀,終於離開了蘇妍心口,留下一攤暗紅!
脫離束縛,蘇妍緊緊裹著淚,迅速朝林以凡搖頭:示意他不能衝動。
林以凡死死咬牙,幾乎是憑藉著肌肉記憶和強大的意志力,拿起器械盤中的小型椎板牽開器,和神經剝離器。
機械而僵硬地卡入,那暴露著斷刃殘端、血肉模糊的創口邊緣,慢慢撐開!
動作精準!角度穩定!力度剛好!
申志壽的嘴角,似乎極其短暫地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弧度,快得如同幻覺。
他沒有做出任何評價,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
再次低下頭,將全部心神,沉入那片被燈光照亮危機四伏的術野。
時間,在慘白刺眼的光線下,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沉重地流淌。
手術室內,李茂才混合著狂暴憤怒與無盡絕望的喘息,壓抑的嗚咽,如同擂鼓,不斷衝擊著室內緊繃的神經。
咫尺之遙,卻是天地之別!
申志壽近乎冷血:“吸引器頭靠近一點……電凝鑷,低功率……咬骨鉗,準備處理左側椎板邊緣……”
“血管夾,中號,兩把……”
那神情如同石雕,所有的情緒都被剝離,只剩下絕對的冷靜和精準的判斷。
動作細膩到極致,每一次觸碰都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卻又帶著千鈞的謹慎。
汗水,終於從他緊貼無菌帽的鬢角滲出,緩緩滑落。
診斷之眼:【斷刃邊緣部分骨性粘連清除…正在剝離髂腰韌帶束膜纖維…左側L1神經根鞘膜部分外露…距離硬膜囊外側壁僅餘0.1mm…警告!高危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