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凡一邊在意識裡和小凡凡互懟,一邊轉身出浴室,拿起天鵝絨床上睡衣,扔給徹底崩潰的張妍熙。
“穿上!帶我去見張茂山!”
一聽他要見張茂山,張妍熙頓時驚醒:“不行!求你,別讓爺爺知道!求你!”
“穿上!想要他不知道你做過什麼,一會兒看你表現!”
張妍熙裹緊那件昂貴的睡袍,指尖還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睡袍下襬蹭過冰涼的大理石地面,像拖著一塊沉重的、剛從冰水裡撈出的凍肉。
林以凡那句“看你表現”如同懸在頭頂的剔骨刀,她不敢有絲毫違逆。
走廊盡頭,那扇厚重的紅木門後,是張家真正的核心,也是此刻張妍熙最恐懼踏足的地方——爺爺張茂山的臥室。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抬手,指關節輕輕叩響門板。
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空洞地迴盪,像敲在了一口巨大的、冰冷的燉鍋上。
門無聲地滑開一條縫,濃烈的消毒水混合著苦澀中藥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蓋過了她身上殘留的沐浴露香。
這股味道,像一鍋熬煮了太久、藥性猛烈卻帶著腐朽氣息的十全大補湯。
臥室裡光線昏暗,厚重的天鵝絨窗簾隔絕了外界所有喧囂。中央那張尺寸驚人的雕花大床,此刻更像一個精心佈置的祭壇,張茂山就躺在那祭壇中央。
他瘦得脫了形,曾經叱吒風雲的魁梧身軀,如今只剩下一把裹在真絲睡衣裡的枯骨。
透明的氧氣管如同最細的粉絲,纏繞在他鼻端,另一端連線著輕微嘶鳴的製氧機,像臺苟延殘喘的鼓風機……
小凡凡湊上去看了看,默默搖頭。
林以凡翻起白眼:老賊老賊,老而不死是為賊!
“你這人怎麼就沒點同情心呢?”
“同情?對資本家的同情,就是底層老百姓的殘忍!”
“行!你牛!有本事你別找他要10億!”
“呃……錢,還是很香的!”
這次,輪到小凡凡狠狠鄙視林以凡!
“爺爺……”
張妍熙走到床邊,輕輕蹲下身:“林、林以凡來看你了。”
張茂山眼皮微動,渾濁的眼珠艱難地轉向她,目光卻像穿透她,落在她身後那個沉默的身影上。
林以凡就站在門口的光影交界處,身形挺拔得像一把剛磨好的斬骨刀。
他沒有走近,像廚師在評估一塊即將過期的頂級和牛,計算著還能榨取出多少價值。
張妍熙順著爺爺的目光回頭,看到林以凡那平靜到近乎漠然的臉,心臟猛地一縮。
就是這個人,幾分鐘前還在浴室裡用刀抵著她的喉嚨,拍下自己最不堪的影片,甚至……強吻了她!
那粗暴的、帶著掠奪意味的吻,唇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滾燙的氣息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油煙味?
恨嗎?
滔天的恨意幾乎要衝破她的理智。
可為什麼,當看到他此刻站在這裡,他眼中沒有一絲畏懼或獻媚,只有那種純粹置身事外的冷靜。
那股恨意裡,竟摻雜進一絲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