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凡大喇喇地在唯一還算乾淨的地毯邊坐下,盤起腿,對著張若薇一伸手:“又不是沒看過……餓了,累一早上,啥也沒吃。”
他動作自然地將一隻爪子,伸向茶几上的椒鹽排骨,毫不在意會不會被那婆娘下毒。
“你,偷窺男!我婚禮策劃師剛把流程單發我,晚上就要去核對場地細節,你,不許佔我老公時間!”
小凡凡氣的藍色身影一陣波紋盪漾,活像訊號不好的老電視:“偷、偷窺男?!張若薇!你這女人講不講道理!這身體本來是我的!我和他有協議!再、再說……”
他語塞了一下,視線下意識躲閃,“什麼叫偷窺……我那是被迫接受視覺汙染!”
他努力想維持作為前精英醫生的尊嚴,但那半透明的耳廓似乎又泛起了不存在的紅暈。
張若薇可不會放過他。
她乾脆放下筷子,優雅地站起身,蓮步輕移,走到小凡凡面前,雙手叉腰。
用一種審視解剖標本的眼神,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的把小凡凡,這身半舊的藍色洗手衣加圍裙的經典造型掃視一遍。那眼神,只有挑剔。
“強大的肉身如同手術刀?”
她紅唇勾起一抹極其刻薄又明媚的冷笑,蔥白的手指虛點著小凡凡的胸口:“但在你手裡……”
她故意拖長了調子,上下打量著那略顯文弱,與林以凡的壯碩形成鮮明對比的“靈魂輪廓”:“最多就是把——雕、花、蘿、卜、刀!”
“什麼意思?”
噗——!
正在埋頭對付排骨的林以凡沒忍住,差點把一塊骨頭嗆進氣管,捶著胸口悶笑,含糊道:“精、精準……刀刀暴擊……”
“軟——蛋——!”
張若薇把最後兩個字砸出來,滿意地看著小凡凡本就半透明的臉,藍得幾乎要發出熒光了。
“啊——!林以凡!你管管她!!”
小凡凡徹底炸毛,藍色身影在半空中憤怒地扭曲、膨脹,又猛地收縮。
像個被狠狠拍一巴掌的果凍,最終只能無能狂怒地飄到林以凡身後,試圖用他那毫無實體威脅性的眼神控訴,“你看她!!!”
林以凡慢悠悠嚥下最後一塊排骨,抽了張紙巾,極其粗獷地在嘴上一抹,油光沒擦掉反而糊開了,然後才抬眼看向氣鼓鼓飄在自己肩膀位置的小凡凡。
他眼神裡帶著點戲謔,又有點“老子也無可奈何”的意味。
忽然,他咧開嘴,露出一個非常“林以凡”式的、帶著點混不吝的壞笑,長臂一伸,穩穩攬住旁邊同樣氣鼓鼓但更顯活色生香的張若薇。
張若薇猝不及防,輕呼一聲,柔軟的身體瞬間陷進他結實滾燙的懷抱裡。
動作很爺們兒,甚至有點粗魯,但那擁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絕對佔有感。
彷彿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瓷器剛到手,甭管之前有多少流言蜚語,現在就得這麼牢牢箍著。
張若薇象徵性地掙扎了半秒,隨即就像找到了依靠的藤蔓,柔軟的身體徹底依偎過去。
方才的尖牙利爪瞬間收了起來,漂亮的狐狸眼得意又挑釁地朝著小凡凡一瞥。
那姿態,活脫脫一隻剛贏了地盤、心滿意足的小獸。
小凡凡原本藍汪汪、氣鼓鼓的靈魂體,就怔怔地凝固在兩人上方。
他看著。
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一絲極其陌生的……鈍痛,悄然爬上小凡凡的心頭。
他忽然想起了許多年前,自己也曾對蘇妍有過隱秘的悸動,卻總是化作一次次的剋制!
他以為那叫“深沉的責任”,叫“冷靜自持”。
可眼前這叫什麼?
屬於小凡凡醫生那份從未宣之於口,對純粹感情的理解,第一次,被眼前“瘋批女”手握“糙漢刀”狠狠劈開一道縫隙。
愛,或許真的就是那人口中,鍋與鏟必要碰撞,才有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