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在他眼中,褪去了兇悍張揚的紅,染上了一層灰撲撲的……恐懼。
那不是害怕,而是對一種徹底失控的、無序消逝的無力感的恐懼。
他能精準地割斷一隻活雞的氣管血管,卻無法理解眼前這汩汩湧出的生命之泉如何堵住、如何挽救、如何止息。
這感覺……像他引以為傲的刀刃,突然變成了鈍口的柴火棍!
“小林醫生!醒醒!”
蘭姨焦急的聲音像根針,扎破了他酒氣熏天的迷障。
“幹啥?”
林以凡眼神發飄,舌頭有點大。
“有…有個病人!”
蘭姨指著門口。
一個臉色煞白、打著赤膊的漢子被人攙著衝進來,右手小臂上一道猙獰的豁口正汩汩冒血,血腥味瞬間蓋過了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
“鐮刀割…割地瓜藤,滑…滑手了…砍自個兒上了!”攙著他的人聲音發顫。
急診室?搶救室?
蘭姨腦子嗡的一聲:“申主任在搶救室那個心梗的,張醫生在處理另一個!現在就小林醫生…你不是急診科副教授…”
她求助的目光猛地投向林以凡——這個門診大廳唯一算得上“男人”的存在。
林以凡腦子裡嗡的一聲,酒醒了大半!
他看著那傷口,皮肉外翻,深可見骨!
暗紅色的血像擰不緊的水龍頭,滴滴答答砸在水泥地上,暈開一小灘刺目的溼痕。
那紅色,和他當年抹在刀鋒上溫熱的、帶著力量感的紅截然不同。
眼前這紅,是混亂,是脆弱,是生命不可挽回地流逝!
像看到自己精心燉了一天的佛跳牆突然打翻在地!
“操!別……別看我啊!”
林以凡下意識後退一步,臉刷的白了,比失血的漢子還像死人。
酒精麻痺的腦子裡只剩下“血要流乾了!”“這盤子碎了!”“救不了了!”這種絕望的碎碎念。
他想起那個產婦身下的血泊,想起老頭縫完最後一針時擦汗的破布……
“小林醫生!您是副教授……你不會縫合?那消毒清創…你會嗎?申主任說緊急情況下……”
蘭姨的呼喊帶著哭腔,像熱油濺到了他的神經。
“縫…縫合?清……清創?”
林以凡的舌頭像是被熱油燙開:“開…開什麼玩笑……”
他猛地看向自己顫抖的手指——那雙曾經能讓最活蹦亂跳的魚瞬間息聲的手,此刻卻抖得像秋風裡的老葉子!
恐懼!純粹、赤裸、不講道理的恐懼,像冰水澆透了他。
他殺人時的殺伐果決哪去了?!
連針都拿不穩?!
就在這時,一道藍色的身影“穿牆”而來,小凡凡急吼吼的聲音在他意識裡炸響:“林以凡!愣著幹嘛!動手啊!”
“動…動個錘子!”
林以凡在意識裡吼道:“老子手抖!你看不到嗎?這血…這血……像壞掉的豬下水,止不住!”
“豬下水你大爺!那是橈動脈分支!血看著多,沒傷到主幹!快!先壓迫止血!就用手壓!或者拿塊布死死摁住出血點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