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集市冷眼:被同行嘲笑的“時髦貨”
天剛矇矇亮,沈星晚就揣著王大娘塞給她的兩個菜窩窩,一瘸一拐地往公社集市趕。腳底板的傷口在粗布襪子裡磨得生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發虛,但她攥著懷裡那個用花布包著的小包袱,手心卻沁出了熱汗。
那包袱裡是她的全部家當——昨晚在王大娘家,她用王大娘給的幾塊碎布頭和撿來的彩色塑膠繩,連夜編出的十幾個髮飾。有繫著小鈴鐺的蝴蝶結,有纏著綵線的麻花辮,還有用亮片綴成的小花朵,都是她憑著前世的記憶做出來的時髦樣式。在這個還流行紅頭繩和粗布髮卡的年代,這些玩意兒無疑是異類。
公社集市在一條南北走向的土路上,兩旁搭著參差不齊的木頭棚子,賣菜的、剃頭的、修鞋的,早早地就支起了攤子。吆喝聲、討價還價聲、腳踏車的鈴鐺聲混在一起,蒸騰起一股充滿煙火氣的熱乎勁兒。沈星晚找了個靠近國營商店牆角的位置,鋪開一塊洗得發白的舊布,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花花綠綠的髮飾擺了上去。
剛擺好沒多久,旁邊賣針線的胖大嬸就探過腦袋來,三角眼在那些髮飾上溜了一圈,撇著嘴嗤笑一聲:“我說大妹子,你這擺的啥呀?花花綠綠的,是給廟裡的泥娃娃戴的?”她穿著件打了補丁的藍布褂子,脖子上掛著個算盤珠子串成的項鍊,說話時唾沫星子橫飛。
沈星晚沒抬頭,用手指把那個綴著鈴鐺的蝴蝶結擺得更端正些:“大嬸,這是髮飾,給姑娘們扎頭髮用的。”
“扎頭髮?”胖大嬸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拍著大腿喊起來,“誰家大姑娘戴這個?紅不紅綠不綠的,不怕被人說不正經?我看吶,也就是些不三不四的時髦貨!”
她的嗓門又尖又亮,立刻吸引了周圍幾個攤主的注意。賣鞋墊的瘦阿姨湊過來,用手裡的錐子撥了撥那個亮片發花:“這塑膠片子看著倒挺亮,就是不經用吧?一陣風就能吹跑了。”
“可不是嘛。”旁邊修鞋的老師傅放下手裡的鞋楦,吧嗒著旱菸袋說,“現在的姑娘家,戴個粗布頭巾就不錯了,誰捨得花錢買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小丫頭片子,怕是沒出過門吧?”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鬨笑聲,那些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沈星晚身上,有嘲諷,有憐憫,更多的是看好戲的玩味。她攥緊了衣角,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前世她就是這樣,在無數的冷眼裡低著頭,任由別人踐踏自己的尊嚴。但現在,她抬起頭,迎上那些探究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各位大叔大嬸,話不能這麼說。”她拿起那個蝴蝶結髮飾,迎著晨光輕輕一晃,上面的小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這髮飾樣式新穎,戴在頭上好看又精神,現在國營廠的女工都時興這個。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咱們村的姑娘也會喜歡呢。”
“國營廠女工?”胖大嬸翻了個白眼,“人家掙工資的人看得上你這破爛玩意兒?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她說著往地上啐了一口,“我這針線攤擺了五年,啥樣的人沒見過?你這東西啊,擺到天黑也賣不出去一個!”
沈星晚沒再辯解。她知道,在這個還信奉“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年代,想要讓人們接受這些“華而不實”的髮飾,光靠嘴說是沒用的。她需要的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太陽慢慢升高,集市上的人越來越多。有揹著揹簍的農民,有騎著腳踏車的幹部,還有三三兩兩穿著的確良襯衫的年輕姑娘。她們路過沈星晚的攤子時,大多隻是匆匆瞥一眼,有的甚至皺著眉繞開走,彷彿那些鮮亮的顏色燙眼睛。
“你看那丫頭,長得挺俊,咋淨做些不著調的營生?”
“聽說她是老沈家的,昨天剛從張屠戶手裡跑出來……”
“難怪呢,心思不用在正途上,淨想些歪門邪道。”
閒言碎語像蚊子一樣嗡嗡地鑽進耳朵裡,沈星晚卻像沒聽見似的,依舊挺直腰板守著攤子。她把那些髮飾擺得整整齊齊,時不時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塵,眼神專注得像是在呵護稀世珍寶。
旁邊的胖大嬸見她半天沒開張,越發得意起來,故意提高了嗓門招呼客人:“快來看看啊!正宗的上海牌縫衣針,結實耐用!還有這紅頭繩,扎辮子最精神!別去看那些花裡胡哨的玩意兒,中看不中用!”
有幾個原本在沈星晚攤子前駐足的姑娘,被她這麼一喊,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轉身走到了胖大嬸的攤子前。
沈星晚的心沉了沉,手心的汗把布包都浸溼了。她摸了摸懷裡的菜窩窩,那是她今天唯一的口糧。如果這些髮飾賣不出去,她不僅交不起王大娘家的食宿費,連明天的飯錢都成了問題。
就在她快要洩氣的時候,三個穿著藍色工裝的年輕姑娘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她們的袖口彆著“紅星紡織廠”的徽章,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顯然是國營廠的女工。
“哎,你們看這個!”走在中間的圓臉姑娘突然停住腳步,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沈星晚攤上的蝴蝶結,“這樣式真好看!我在上海的畫報上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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