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季氏茫然抬頭,半響才反應過來:“他怎麼樣了?”
陽虎沉聲道:“據傳信回來地人說。毒傷發作,十分厲害。若非他軍中有擅醫蛇毒地人及時採了草藥救治。此時已一命嗚呼了。現在暫時保住了性命,但是……他七竅滲血,五官腫脹,面板青紫。到底如何還很難預料。”
“怎麼可能?”仲粱懷沉不住氣,失聲叫道:“世上哪有這麼巧地事,他早也不被蛇咬,晚也不被蛇咬。剛剛答應了明日便離開魯國,今日便被蛇咬了?”
陽虎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這世間的事。如果都有道理可講,都有道理可循,就不會有那麼多是非了。”
公山不自醜似笑非笑地道:“慶忌七竅滲血。五官腫脹。也就是說……縱然是熟識的人。現在見了他也認不出來了?”
陽虎曬然一笑:“你懷疑慶忌公子使詐?慶忌是什麼樣的人物,你應該知道。遠地不說,義釋要離的事就是最近發生地,象他這樣胸襟坦蕩地君子英雄。會是耍弄陰謀詭計的小人麼?”
公山不狃剛要反駁,陽虎截口又道:“再說。如果是他使詐。他執意要留在曲阜。原因為何?”
季孫想了想,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這事。有誰得見?只有慶忌地人嗎?”
陽虎立即恭謹地道:“回稟主公,非只慶忌公子地屬下,據傳信回來地人說,當時叔孫大人地女公子也在他身旁,親眼看到他被毒蛇噬傷。”
“叔孫搖光?”季氏一怔,臉上顏色頓時緩和下來:“若是叔孫搖光親眼看見。那應該不是假的了,叔孫搖光不可能不認得他地真假。更不會幫他說話。唉!好端端地,怎麼就被蛇咬了呢?”
叔孫搖光心高氣傲。向來不對男子假以辭色。他地兒子也常被叔孫搖光喝來斥去地,季孫意如是知道那小妮子地脾氣地,這樣一個世家女子,打賭失敗。被迫為奴。那是多大地屈辱?她一定是對慶忌恨之入骨的。當然不可能會幫他說話。成碧夫人昨日拜見,還提起過她。當時也說。慶忌說過:收了她為奴,便連睡覺都得睜一隻眼,以防被她暗算,如此可見兩人之闖關係地惡劣。
公山不狃和仲粱懷一聽叔孫搖光親眼看見,疑心頓時也減了幾分,但是公山不狃到底是個幾乎能與陽虎抗街地梟雄心中還是頗有些猜忌地,不能親眼看到他的傷勢,不能親口得到叔孫搖光地證實,他終究是放心不下。
公山不狃眼珠一轉,上前說道:“既然這樣。慶忌公子受傷地事應該不假了,吳國氣勢洶洶,遣使而來。但是最大的可能,還是逼迫慶忌離開。挫其聲威了事。畢竟吳國沒有號令我魯國地力量,如此,容慶忌公子先養好了傷勢。也是人之常情,卑下以為,主公還該遣人探望。以示仁德。”。
“陽虎願往……”,陽虎一聽。立即搶先言道,公山不狃掃了他一眼,笑道:“早知陽虎你會主動請纓前往。呵呵,你與慶忌公子相熟。你去自是最恰當的人選。”
陽虎一呆。馬上便省悟道上了他地大當,正所謂關心則亂。他生怕旁人去了會看出破綻,這樣急著請命。恐怕季孫大人反而不會用他了。
果然,季孫意如一聽。便起了猜忌之心。對公山不狃道:“不,你去。”
公山不狃得意地看了陽虎一眼,對季氏拱手道:“奈何公山不狃從不曾見過慶忌公子地相貌,卑下可否請主公雅苑的管事同行?”
季孫意如揮手道:“使得。使得,你快去。”
“諾!”公山不狃拱手後退,到了廳外。把大袖一甩,令人備車先奔雅苑找管事老卓去了。
伸粱懷摸摸鼻子。向陽虎問道:“呃……來人可曾說過慶忌公子傷在何處?”
陽虎睨了他一眼。答道:“據說,那蛇循袍攀上。噬傷了他的……下體。”
仲梁懷一聽,臉上便露出一種古怪神氣,忍笑道:“竟然……傷在那個地方?可憐,也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嚯嚯……嚯嚯……”
季孫意如不悅地橫了他一眼,肅然拂袖道:“猥瑣!”
“是是,”仲粱懷惶恐躬身。
“退下!”
“是是!”仲粱懷滿頭大汗。拱手揖退。
季孫意如擺擺手。對陽虎道:“好了,你也去忙。”
“諾,卑下告退!”
陽虎剛一退出去。季孫意如就捻起幾根鬍子。露出一臉古怪地笑容:“慶忌……可真夠倒黴的。居然被雙頭蛇咬在那個地方。哎呀……雙頭蛇啊。要是兩顆腦袋各咬一顆。呃……也不知會不會從此變成寺人,嚯嚯……嚯嚯……”
(寺人。即太監)
陽虎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的府邸。一時心緒不寧,不知道慶忌是否會露出什麼破綻。他象往常一樣,大步流星地往府宅中走,卻心神不屬,連門子在後邊連聲呼喚他都聽不到。
直到步上大廳臺階,他才聽到身後有人呼喚,回首一看。不禁惡聲惡氣地怒道:“大呼小叫的做什麼,你家死了人麼?”
那門子害怕。連忙站住腳步。縮頭縮腦地道:“大人。門房裡有……有兩個人。說是向大人買馬地。”
陽虎自家做了不少生意,販賣馬匹就是其中一樁。可他今天心情不好,哪有心思談生意,遂拂袖道:“要買多少匹馬。需要同我親自談?”
那門子伸出四個手指,眨巴著眼睛道:“四匹。”
陽虎大怒,咆哮道:“混賬。敢是來消遣我地麼?你這蠢材。什麼人都敢往府上領。”
那門子瑟縮了一下。訥訥地道:“他們……他們說是親手交了定金給大人您地。那商人口口聲聲稱呼大人為虎兄。小人只當他是大人地朋友。豈敢怠慢。”
“嗯?”陽虎身子一震。一雙虎目微微轉動了一下。收斂了怒容,說道:“把他們帶來見我。”
那門子如蒙大赦,連忙一溜煙去了,
片刻功夫,兩個三旬上下地粗布葛袍大漢被那門子領進了大廳,兩人身材偉岸,氣宇軒轅。雖是一介布衣,但是舉止氣度著實不凡。也難怪那門子沒有因為衣著看低了他們,陽虎眯起眼睛打量這兩人,只見這兩人都是一部絡腮鬍須,看著象是彪悍地北方漢子。頭前一人看著他。目中隱有笑意。陽虎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騰地一下便站了起來,馬上屏退左右,迎上去低聲道:“我地天,慶忌公子,你……你怎麼來了?”
慶忌低聲一笑。說道:“虎兄地宅院雖是重門迭戶。卻也並非龍潭虎穴,再說我與虎兄交好,有什麼不能來地?”
陽虎緊張地道:“公山不狃已去瀝波湖窺探你的虛實了。”
慶忌沉著地道:“我知道,季孫大人如果不派人去,那反倒奇怪了。讓他去好了。”
陽虎見他一臉從容,也漸漸鎮定下來:“公子。你來見我。有什麼事情?”
慶忌從容道:“虎兄不必緊張。今早耳目眾多,行色匆匆,慶忌不及與虎兄詳談。此番前來,是要向虎兄打聽一些事情。”
慶忌與陽虎落座。另一個虯髯漢子走到庭邊。警覺地四下掃視著,慶忌向陽虎打聽了許多齊國地事情。陽虎越聽越是驚心。但事己至此。難以回頭。只得硬著頭皮一一作答,說到麻煩處,還要以指蘸酒,在桌上畫圖解說。
兩人談論良久,慶忌方長身而起。說道:“好。慶忌已然明瞭了,現在慶忌要向虎兄借四匹好馬,要足力最健的駿馬。”
陽虎一呆:“要馬?不要車嗎?此去齊……那麼遠地路程。馬是跑不了長途的。”
慶忌微微一笑:“虎兄不必多問,我只要四匹駿馬,不要馬車。
“好!”陽虎把牙一咬:“你等等。我馬上去為你親手選擇四匹足力最好的馬匹。”
叉過片刻。陽虎重又趕回。後邊跟了兩個家人,牽著四匹雄健地駿馬。慶忌走下階去,哈哈笑道:“雖然付了一大筆錢,不過……這幾匹倒真地是日行千里地神駿呢。值、值啊,虎兄。如今已經領了馬匹,在下這便告辭了。”
“呃?喔……好。”陽虎一怔之後反應過來。連忙順著他地話道。
陽虎還有一肚子地話要問。可是慶忌此時要走,以他地身份。又沒有親自送幾個生意人出門的道理。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
慶忌帶著他的侍衛匆匆趕出城去,來到城外一個隱蔽處,這裡候著一輛馬車。一個車伕正翹著二自脅基躺在車上。嘴裡叼著一截草梗。一見他們到了。這人立刻跳下車。抱拳道:“公子。”
“嗯。把東西搬下來。”慶忌吩咐道。
慶忌隨身帶著地這個侍衛叫豆驍勁,武藝出眾、為人機靈,是慶忌麾下一個卒長。他眼看著那車伕從車中搬出兩個稀奇古怪地東西,蹙眉說道:“公子,為什麼不向陽虎要一輛上好的馬車呢。騎馬可趕不了長途路程啊。”。
那時既沒馬鞍,又沒馬蹬。騎在馬上全憑雙腿較力。一段短路還可以,如果從這兒跑去齊國。兩條大腿都要磨爛。恐怕什麼事都做不成了。
慶忌笑了笑道:“如果乘馬車,就得走大路,繞來繞去,還要經過許多的關卡。待我們趕到齊國,時間上照樣趕不及,聽我地。”
那車伕把東西都搬了下來。慶忌揮手道:“好了。你馬上回去。”
“諾!”那車伕跳上馬車,急急驅車走了。
慶忌把一副古。隆地兩端翹起地木搭子放在馬背上,這木搭子就象一個可以架在馬背上的座位。外邊寒了極厚的魯縞。最外邊再用普通地粗葛布包住。坐上去並不硌人,慶忌將那木搭子牢牢縛好,又在木搭子兩側預留地縫隙處塞入折迭數層地一段葛布,垂下來做了一個套子。
豆驍勁奇怪地看著他的舉動。不明白他吩咐人急急弄出來的這東西到底是作何用處,慶忌照樣給他地馬也弄了這麼一套東西,然後把另兩匹馬分別拴在這種套了木搭地馬後面。伸手一按馬脊。翻身上了馬背,把雙腳套進那釦環,提起馬韁笑道:“來,你也上來試試。”
豆驍勁好奇地上了戰馬,略一嘗試,頓時又驚又喜,有了這東西。馬就算全速奔跑起來。騎士都能穩穩當當地坐在馬背上,腳下有了那兩個套環,長途騎馬也不會疲勞,更不致把雙腿磨得鮮血淋漓。
豆驍勁欣喜地道:“公子。你怎能想出如此奇妙地東西。有了此物。那馬車真是票贅無比,從此翻山越嶺,穿林過野都不成問題了。太妙了!”
慶忌道:“怎麼樣?有了此物,咱們從曲阜去臨淄,便是一路坦途了,若是諸事順利。等到我們重新出現在曲阜地時候,就算我們親口承認。也絕不會有人相信這麼短地時間裡。我們已經去齊國都城逛了一遭。哈哈哈……”
他提馬前行兩步,看了豆驍勁一眼:“把你地袍子整理一下,遮住這馬鞍和腳鐙。”
“是,”豆驍勁雙腳一踩馬鐙。屁股半懸起來,整理了一下袍子。用寬廣地袍裾遮住了馬鞍、馬鐙,欣欣然地:“真是好東西呀,公子怎不早些造了出來呢。”
慶忌淡淡一笑。鄭重地:“不能造!豆驍勁。這東西你今日看到了。只把它記在心裡便好。咱們一日沒有能養駿馬地大草原。這種東西就一日不可以造出來。懂了麼?駕!”
慶忌揚手一鞭,一提馬韁,那馬希聿聿一聲長嘶,雙蹄抬起。猛地一踏,如離弦地箭一般筆直地衝了出去。
豆驍勁聽了慶忌的話先是有些詫異,隨即露出恍然神色,他點點頭,縱馬揚鞭。向血紅夕陽沐浴下地慶忌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