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急亂投醫也不是這個投法。
“多謝秦姑娘美意。”
李令月突然開口,怯生生道:“只是叔叔舊疾發作,需儘快到城中求醫……”
秦無月見留不住人,只得嘆息:“既如此……”她從袖中取出一枚青木符,“桃林縣‘聽雨軒’是我宗產業,二位可憑此符落腳,也算聊表歉意。”
這次陸沉淵沒有推辭,直接接過:“多謝。”
待木甲宗眾人帶著屍身碎甲離去。
李令月立刻變臉,一把伸向陸沉淵腰間:“叔叔?嗯?!”
陸沉淵趕緊躲開,一臉嚴肅道:“這些人有問題!”
李令月知道他是故意岔開話題,哼了一聲,不跟他一般見識:“什麼問題?”
陸沉淵皺眉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
李令月不以為意:“江湖門派內鬥,無非是為了利益、傳承,或者私人恩怨。”她語氣輕描淡寫,彷彿在談論今日天氣如何。
——她確實不在乎。
身為太平公主,五境巔峰高手,她站得太高,看的太遠,木甲宗也好,崤山裴家也罷,在她眼中不過是江湖草莽之爭,就像鯤鵬不會在意燕雀的嘰喳,她根本懶得理會這些人的蠅營狗苟,與其追究他們的爛事,還不如跟陸沉淵演戲來的有趣。
但陸沉淵不同。
他在高手遍地的神都,早已養成謹慎的性子——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讓人在眼皮底下帶走神後的事。
要想防患於未然,就要密切注意每個細微之處。
“那個二師弟,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陸沉淵緩緩道:“我們站在屍體旁,身後有馬車,擺明了更像旅者,而非行兇者,他連問都不問,直接就要殺人滅口。”
李令月挑眉:“所以?”
“而那位‘溫柔嫻靜’的大師姐秦無月,更古怪。”
陸沉淵眯起眼睛:“她看到滿地同門屍體,第一反應不是悲痛或憤怒,而是拉攏我們。甚至明知你我身份有疑都不放過,一幅拼命抓住救命稻草的樣子。這不是很矛盾嗎?同一個宗門,同一種事態,一個不管不顧要殺人,一個不管不顧要拉人……”
李令月臉色微變,終於認真起來:“你是說……”
陸沉淵冷笑道:“這倆人裡,必定有一個在演戲!”
“難道是……殺人不成,才改拉攏?”
李令月腦中靈光一閃:“如此說來,殺人的沒必要演,那就是秦無月信口雌黃!有意引我們進去……她演的不錯啊,連我都沒發現異常……”
陸沉淵點點頭:“那確實,比你……”
李令月轉頭看他。
“比我強。”
陸沉淵果斷話鋒一轉:“走吧,去她說的聽雨軒看看。”
陸沉淵拿出那個青木符,笑道:“估計今晚就會有行動。先看看他們玩什麼把戲,然後摸進‘百花谷’……這個一甲子前突然冒出來的秘境,八成跟藏神符卷的地方有關……席琳看到的偃甲殺人也在三宗附近,只怕不是巧合。”
“哼。”
李令月很滿意他的識相,自然沒意見,一把抱住陸沉淵的手臂,在他耳邊道:“‘叔叔’有舊疾,我們去城裡治病吧~”
“……”
陸沉淵嘴角一抽,轉頭看她:“……蓉蓉,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
“什麼詞?”
“人菜癮大。”
“……”
這四個字不難懂,李令月臉一紅,眯起眼睛,指尖悄然攀上陸沉淵腰間軟肉,輕輕一擰——
“嘶——”
陸沉淵倒吸一口涼氣,卻仍強撐著笑道:“蓉蓉這是要謀殺叔叔?”
“呵。”
李令月鬆開手,轉而一把拽住他衣領,將他拉近,在他耳邊輕聲道:“今晚讓你知道,到底是誰‘菜’。”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陸沉淵喉結微動,心說你也就這時候硬氣,一動真格的就變成小廢物,正要回應,卻聽車廂裡傳來“咚”的一聲。
縮小的金猊正用爪子拍打寒玉車廂壁,眼裡滿是嫌棄,彷彿在說:你們兩個能不能幹點正事?
“走吧。”
陸沉淵輕咳一聲,揚鞭策馬。
馬車轆轆而行,駛向桃林縣。
……
與此同時,崤山深處。
秦無月一行人抬著同門屍首,穿行在幽暗密林中。
古木參天,藤蔓垂落,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藏玄機——
“左三,右七,踏艮位。”
隨著秦無月的指令,眾人步伐詭譎,時而繞樹而轉,時而踏葉而行。
若有外人誤入,必會觸發“青藤虎”埋伏,或是陷入“花間偶”的幻陣。
那二師弟徐遷臉色蒼白,按著胸口,跟在秦無月身後,低聲道:“師姐……”
秦無月頭也不回,輕輕搖頭。
徐遷眉頭緊皺,眼中閃過一絲不耐——這些裝模作樣的把戲,他早就受夠了。
穿過最後一道迷陣,眼前豁然開朗——
百花谷!
谷中奇花異草遍佈,靈泉潺潺,本該是人間仙境,此刻卻籠罩著一層肅殺之氣。
數百名木甲宗弟子嚴陣以待,看到那些屍身碎甲,臉上皆露出悲憤之色。
秦無月命人將屍首安置在青玉臺上,自己則快步走向谷中央的木屋——那裡是掌門蘇泉的閉關之所。
“師父!”
她推門而入,噗通跪在地上,聲音哽咽道:“裴家欺人太甚!今日耿師弟外出採買遇害,十二具機關也都被毀了!”
木屋內,一名頭髮灰白的男子緩緩轉身。
他面容清癯,雙目卻炯炯有神,彷彿能洞穿人心。
——木甲宗掌門,蘇泉。
他掃過地上那幾具屍體,目光在那些劍傷上停留片刻,面露不忍:“無月,將師弟們好生安葬吧。”
秦無月一愣:“師父!難道就這麼算了?裴家……”
蘇泉抬手打斷:“傳我令,即日起封閉百花谷大陣,所有弟子不得外出。”
“什麼?!”
徐遷忍不住踏前一步:“師父!同門慘死,我們豈能……”
“退下。”
蘇泉聲音不重,卻讓徐遷渾身一僵。
秦無月暗中咬牙——前前後後死了這麼多人,毀了這麼多甲,這老王八竟還選擇龜縮不出!
“弟子……遵命。”
她低頭行禮,袖中手指卻悄然蜷緊。
退出木屋後,徐遷一把拉住秦無月,著急道:“師姐,現在怎麼辦?咱們身上的毒快要發作了!”
秦無月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先把那兩個人送出去!一個絕色美人,一個煉體高手,正和他意,先拖延時日,咱們再試一次……”
徐遷急道:“他就是個縮頭烏龜!我看再死多少人他也不會出去!”
“實在不行……”
秦無月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瓶中液體幽綠,泛著詭異的光:“那也只能鋌而走險,讓師父……永遠留在陣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