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康導師眼中那純粹的憐憫。
如同一片無聲的雪，落在蘇月那平靜如湖的心境上。
它沒有重量，
卻帶來了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
然而，
這股寒意只停留了一瞬，便被她體內那堅如磐石的意志所消融。
一絲幾不可見的、帶著些許自嘲的笑意，在她唇角一閃而逝。
倘若他們知曉，
這隻此刻被視作頑石與累贅的“火雞”，其血脈的盡頭，乃是神話傳說中焚天煮海、巡遊九天的煌煌大日——金烏。
屆時，
今日這廣場上的憐憫與嘆息，又會變成何等精彩的表情？
這個念頭，
並未讓她生出半分優越感，只餘下一種看透世事後的淡然。
她收回了目光，
不再去看趙康那複雜的眼神。
只是平靜地開口，
聲音打破了廣場上這片因憐憫而凝固的空氣。
“我可以走了嗎？”
一句話，
將自己從“被審視者”的位置上抽離出來，也宣告了這場無聲對峙的終結。
趙康似乎被這句話從某種紛亂的思緒中拉回了現實。
他深深地看了蘇月一眼。
那眼神彷彿是在看一件已經破碎的藝術品，最後一次確認它的殘骸。
而後，
他轉過身，走向一旁靜候的教務人員，從對方手中接過一塊空白的玉簡和一支符文筆。
他沒有再與蘇月對話。
只是低著頭，手腕懸空，筆尖在玉簡上快速劃過。
靈力微光流轉，
幾個呼吸間便完成了資訊的錄入。
“種類：禽屬，火雞。”
“等階：未入階。”
“血統：無。”
“評定：凡品下等。”
他將玉簡遞還給教務人員。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卻又透著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最後，
他側過身，讓開了通往學院內部的道路。
一個簡單的動作，
卻清晰地傳達了一個資訊：
從今往後，你蘇月，不再是他趙康需要特殊關注的天才。
只是一個檔案上記錄著“凡品下-等”契約獸的普通學員。
道不同，不相為謀。
蘇月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抱著林炎，邁開腳步，準備離開。
就在她轉身的剎那，
身後那座巍峨的契約塔門戶，光芒再次一閃。
“嗡——”
空間漣漪盪漾，一道挺拔的身影從中踏出。
帶著一股尚未完全收斂的、銳利而自信的氣息。
來人身著一身剪裁合體的天藍色學員勁裝。
衣領與袖口繡著銀色的雲紋，顯得家世不凡。
他面容俊朗，劍眉星目。
嘴角總是習慣性地掛著一抹陽光開朗的笑容。
正是馭獸分院中風頭正勁的另一位天才。
秦凡。
他出現的瞬間，
目光便在廣場上迅速掃過，當看到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時，眼中瞬間爆發出明亮的喜悅。
“蘇同學！”
秦凡的聲音充滿了磁性與活力。
他幾乎是小跑著來到蘇月面前，臉上洋溢著難以抑制的興奮。
隨著他的動作，
一頭通體漆黑、身形矯健的巨狼，悄無聲息地從他身後的虛空中浮現。
那頭狼的毛髮，黑得彷彿能吸收一切光線。
唯有四爪踏著淡淡的幽藍色火焰。
一雙眼瞳更是如同兩枚冰冷的藍色寶石，閃爍著智慧與兇戾的光芒。
一股陰冷、肅殺的氣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讓周圍的空氣溫度都彷彿下降了幾分。
“我成功了！”
秦凡的聲音裡滿是驕傲，“是幽冥狼！”
“而且經過郭老鑑定，它身具一絲稀薄的‘暗影獵犬’血脈，成長起來，足以踏入B級，甚至有望衝擊A級！”
他說完，
期待地看著蘇月，像是一個急於向心上人展示自己最珍貴寶物的少年。
他相信，
沒有任何一個馭獸師，能對一頭身具異種血脈的幽冥狼無動於衷。
這不僅僅是強大的象徵，
更是未來道路寬廣的保證。
然後，
他的目光，落在了蘇月懷裡。
秦凡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那是一隻……
毛色雜亂的……家禽？
他臉上的表情，
經歷了一個從喜悅到錯愕，再到全然不解的快速轉變。
“蘇同學，這……是你的契約獸？”
他的聲音乾澀，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試探。
蘇月沒有說話，
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這一個點頭，
彷彿一柄重錘，敲碎了秦凡所有的幻想。
他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複雜無比，惋惜、遺憾、惋惜。
以及一絲隱藏得很好的、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交織在他的眼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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