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的話,陛下聽進去了多少?
“還沒犯罪”這四個字是救命稻草。
但未來會犯罪,這就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現在恨不得立刻辭官回鄉,去上蔡東門外牽著黃犬打兔子。
但他知道,不可能了。
從他看到那本書開始,他就已經被綁在了這艘名為“大秦”的船上。
想下去?
除非變成屍體。
趙高則想得更直接。
媽的。
未來那個我,腦子是進水了嗎?
跟李斯這個老狐狸合作,還搞死扶蘇和蒙恬?
嫌自己命長?
指鹿為馬?
我呸!
我現在看著陛下,連個屁都不敢放,未來哪來的膽子指著一頭鹿說那是馬?
一定是那本破書寫錯了!
對!
一定是這樣!
就在兩人內心戲十足的時候,嬴政的聲音響了。
“起來吧。”
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李斯和趙高如蒙大赦,顫巍巍地站起身。
跪得太久,兩人的腿都麻了。
“帝師說得對。”嬴政拿起那本《史記》,輕輕拍了拍封面,“你們,畢竟還沒犯罪。”
李斯和趙高心中一喜。
但嬴政的下一句話,讓他們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嬴政的目光落在李斯身上。
“李斯。”
“臣在。”李斯一個哆嗦,差點又跪下去。
“你不是喜歡寫文章嗎?”嬴政揚了揚手中的書,“這本《史記》裡的‘李斯列傳’,寫得不錯。”
“朕,罰你親手抄錄一萬遍。”
“尤其是最後那段,‘具五刑,論腰斬XY市’,每一個字,都要給朕用心抄。”
“抄不完,就不用出丞相府了。”
李斯聽到這個懲罰,臉色瞬間變得比死人還難看。
抄一萬遍?
抄自己被腰斬夷三族的結局一萬遍?
這不是懲罰。
這是誅心!
殺了他,都比這個好受。
但他敢說個不字嗎?
他不敢。
“臣……領旨謝恩。”
李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嬴政的目光又轉向了趙高。
“趙高。”
“奴才在!奴才在!”趙高嚇得連滾帶爬地跪好。
“你倒是沒什麼文章可抄。”嬴政冷笑一聲,“不過,你這身子骨,倒是該活動活動了。”
“來人!”
“將趙高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打完了,讓他繼續當中車府令。”
趙高一聽,先是一愣,隨後是狂喜。
五十大板?
就這?
雖然皮肉要受苦,但跟李斯的誅心之罰比起來,這簡直就是恩賜!
而且打完了還能繼續當官!
“謝陛下!謝陛下天恩浩蕩!”
趙高拼命磕頭,腦袋撞得咚咚作響,生怕嬴政反悔。
他心中暗自慶幸。
還好我沒文化。
讀書少,真好。
很快,殿外的虎賁衛士走進來,像拖死狗一樣把趙高拖了出去。
不一會兒,殿外就傳來了棍棒擊打皮肉的悶響,以及趙高那殺豬般的慘叫。
李斯聽著那慘叫,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寧願去挨那五十大板。
“你也滾吧。”嬴政對李斯揮了揮手,像是在趕一隻蒼蠅。
“臣……告退。”
李斯失魂落魄地轉身,步履蹣跚地走出了宣室殿。
他感覺自己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大殿再次恢復了安靜。
嬴政看著空蕩蕩的大殿,臉上的平靜終於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無語和惱火。
他煩的不是李斯和趙高。
這兩個人,看完了自己的劇本,以後只會比狗還聽話。
他煩的是扶蘇!
他那個蠢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