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一眼都未看。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面前那塊懸浮在半空中的光幕。
葉昊，則悠閒地坐在他對面。
他面前沒有酒，只有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
他才是這場宴會，以及這場跨越時空的大戲，唯一的導演。
光幕被精準地分成了兩半。
左邊，是啟明學院的實時畫面。
右邊，是渭水一號工程的建設現場。
“帝師，朕的這些舞姬，技藝如何？”嬴政端起酒杯，試圖表現出主人的從容。
他心想，仙界雖好，但在享樂一道上，未必比得過我凡間帝王。
葉昊的目光，甚至沒從光幕上移開。
他淡淡地開口：“尚可。只是她們的動作，缺乏對人體肌肉纖維、骨骼力學、以及空氣動力學的深刻理解。發力方式過於粗糙，能量的轉化效率，很低。”
噗！
嬴政剛喝到嘴裡的一口美酒，差點直接噴出來。
他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
跳個舞而已！
跟什麼肌肉纖維，骨骼力學有什麼關係？！
還有那個空氣動力學，又是什麼鬼東西？
他第一次發現，和這位帝師聊天，是一件很考驗心臟承受能力的事。
他索性不再自討沒趣，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光幕上。
左邊的畫面中。
啟明學院，化學實驗室。
這裡的一切，對大秦學子們來說，都充滿了未知的恐懼與新奇。
透明的琉璃器皿，冒著氣泡的各色液體，還有那刺鼻的、他們從未聞過的氣味。
一名戴著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大夏教授，正在講臺上演示一個實驗。
“同學們，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我們呼吸的空氣，我們飲用的水，都不是單一的物體。它們，都由更微小的、肉眼無法看見的粒子構成。我們稱之為，原子。”
教授說著，將兩根細長的金屬條，插入一杯清水中，然後接通了某種能源。
滋滋……
清澈的水中，兩根金屬條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氣泡。
“大家看。水，正在被分解。它被分解成了兩種我們看不見的氣體。一種，叫氫氣。另一種，叫氧氣。”
他說著，用兩個試管，分別收集了兩種氣體。
然後，他拿起收集了氫氣的試管，用一根點燃的木條靠近管口。
砰！
一聲輕微的爆鳴聲響起，試管口冒出一小團藍色的火焰。
整個教室裡的大秦學子，齊刷刷地向後縮了一下，個個面色發白。
水……
水……
居然能燒？！
這完全顛覆了他們幾十年來的認知！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剋！
這是刻在他們骨子裡的世界觀！
今天，它塌了。
扶蘇的臉色最為複雜。
他死死地盯著那團小小的火焰，大腦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讀過的所有聖賢書，沒有一本，能解釋眼前的現象。
他身旁，那個來自墨家的少年，已經激動得渾身發抖。
“分解……重組……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萬物皆可分！亦可合！這才是格物之道的至理！什麼陰陽五行，都是狗屁！都是虛妄！”
他看向臺上那位教授的眼神，比看自己的親爹還要狂熱。
葉昊看著光幕裡這一幕，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
嬴政的眉頭，則擰成了一個疙瘩。
“帝師，這……這簡直是妖術！亂我大秦陰陽五行之根本！”他沉聲說道。
“陛下，這不是妖術，這是真理。”葉昊放下茶杯，“五行學說，只是你們因為觀測能力的侷限，對世界的一種粗淺歸納。而原子論，才是構成這個宇宙的底層規則之一。”
“你所追求的長生，你所渴望的力量，都建立在對這些底層規則的理解和運用之上。不破，不立。想要擁抱星辰，就要先拋棄腳下的泥土。”
嬴政沉默了。
他雖然聽不懂，但他明白了一點。
舊的東西，必須拋棄。
哪怕，那是他們曾經認為最寶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