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夫人流著眼淚,淒厲大喊一聲:“裴元虎,你爹可是叫裴行衍?”
裴元虎面露狐疑:“你認識我爹?”
溫夫人如釋重負,淚中帶笑道:“懷化大將軍秦牧麾下設有三將十二尉,你爹裴行衍,便是其中之一的虎賁校尉。”
“你是誰?為何認識我爹?”
溫夫人走上前道:“我叫溫婉兒,秦牧是我亡夫。”
裴元虎怔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他所瞭解的過往,都是從裴行衍口中得知。
對於那段過往,並不像當事人那樣感同身受。
溫夫人哽咽道:“你若不信,可以把你爹叫來,我就在這裡等著。”
“好!”
裴元虎也不廢話,垂下弓箭,撿起兩隻野兔朝赤水溝上游走去。
魏冉拍了拍溫夫人後背安慰道:“都過去這麼多年,有些事也該放下了。”
溫夫人抽泣幾聲,把臉埋進魏冉胸口。
魏冉一愣,抬手摟著溫夫人的肩膀。
不一會兒,胸口就被打溼一片。
不多時,裴元虎身後跟著足足上百人向這邊走來。
溫夫人也離開魏冉懷抱。
所有注視著人群的目光,都變得沉重起來。
因為這上百人中,有的少一條腿,有的少一條胳膊,也有的瞎了一隻眼。
儘管如此,他們幾乎人手一柄殘破大刀。
隨著接近,肅殺之氣開始蔓延。
一個身高與裴元虎不相上下,體型偏瘦、相貌滄桑的中年男子,將裴元虎一把推開走上前去。
他腳步虛浮,一淺一深。
一邊走一邊劇烈咳嗽著。
待看清溫夫人相貌後,中年人嘴唇顫抖,眼眶通紅,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先鋒營虎賁校尉裴行衍拜見少將軍夫人。”
溫夫人走上前,含淚將裴行衍扶起:“裴將軍快快請起,婉兒何德何能擔當如此大禮?”
“將軍這是要折煞婉兒了。”
“咳咳,不,夫人當此大禮。”
裴行衍起身擦了擦溼潤眼角顫抖道:“夫人為將軍守節十餘年,忠貞之舉感人肺腑,當得上如此大禮。”
他身後的所有人,都眼眶泛紅齊齊跪地。
“虎賁先鋒營殘部全體兵卒,拜見少將軍夫人。”
聲音洪亮而悲慼,但卻難掩激動。
溫婉兒見狀哽咽道:“我一直都在找你們,你們怎麼躲進山裡來了?”
“既然有困難,為何你們不去靖國公府?”
“只要秦家還有一人健在,就決不允許你們在這裡吃苦。”
“為何?你們告訴我為何?”
她聲嘶力竭,幾乎是哭喊出聲。
一個少了條胳膊的中年人咧嘴一笑:“夫人莫要傷心,其實我們吃穿不愁過得很好。”
“這裡窮是窮了點,但勝在能耕地,也能進山打獵,自力更生,自給自足挺好的。”
“雖然有些兄弟少了手斷了腳,但有兄弟們幫襯也餓不死他們。”
“說得對。”
“夫人,我們在這裡有吃有喝,豈能去麻煩您和秦老將軍?”
“是啊夫人,您和秦老將軍還有那麼多戰死兄弟的妻兒老小要照顧。”
“我們這些能活著的人還去給夫人添麻煩,就太不是東西了。”
溫婉兒早已泣不成聲。
魏冉拍著她後背安慰了好半天,才稍微好一些。
“官府的殘軍撫卹銀雖然不多,但也夠你們某個營生,為何生活如此清苦?”
溫夫人問道。
裴行衍一陣劇烈咳嗽後慘笑一聲:“哪有什麼撫卹銀?不都進了那些貪官汙吏的錢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