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有的一切,都有一套成熟的上位次序和規矩!”
見袁術還有幾分茫然,袁隗索性將話挑明,
“我們就像坐在河的上游,控制著水源。”
“想讓誰的田地得到灌溉,誰的田地就會豐收。”
“那些下游的,想要水,就必須對我們俯首帖耳,上供財貨,甚至依附。”
“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權柄所在!”
袁術聽得目瞪口呆,這些話,他從未聽叔父如此直白地說起過。
袁隗看著他那副模樣,語氣愈發冰冷:
“可董卓在做什麼?”
“他直接在河的中下游,鑿開了無數個口子!”
“他告訴所有人,不用再向上游的我們搖尾乞憐了。
“只要你有錢,你就可以直接從他那裡買水喝!”
“他賣的刺史、太守、郡丞...這些官職,恰恰都是我等用來掌控地方,拉攏中下層勢力的關鍵位置!”
“他此舉,是直接打破了我們對官位的壟斷!”
“讓那些我們素來看不上的小世家,甚至是一身銅臭的低賤商賈,都有了機會。”
“讓他們可以一擲千金,爬上來,與我等平起平坐!”
“這不僅是在挖我們的牆角,更是在動搖我們的根基!”
“他讓我們對天下士人的控制力大大減弱,讓我們孤立封鎖他的策略,成了一個笑話!”
袁隗猛地一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長此以往,我等大世家的權柄,就會被他這樣一點一點地削弱。”
“直至被那些靠著金錢上位的新貴們,徹底取而代之!”
“到那時,我袁氏,這四世三公的榮耀,將蕩然無存!”
“嘶——”
袁術倒吸一口冷氣。
他聽完叔父這番剖心之言,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遍體生寒。
他現在才明白,董卓這看似為了解決糧荒的舉動背後,竟藏著如此歹毒的心思!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政治手腕,這是在刨他們這些世家大族的祖墳!
“這個亂臣賊子!這個背主之徒!”袁術猛地站起,雙拳緊握,咬牙切齒地罵道,
“虧我袁家當年還舉薦過他,從行伍之中將他拔擢上來!”
“他就是這麼回報舊主的?”
“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他的憤怒,此刻不再是為了自己沒能買到州牧。
而是為家族即將面臨的巨大威脅,而感到恐懼和狂怒。
“那...那叔父!”
袁術急切地問道,
“我們為何還要坐視不管?”
“任由他如此胡來?”
“您可是太傅,是百官之首,您為何...”
“為何不站出去阻止他,是嗎?”袁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無法言喻的苦澀笑容。
那笑容裡,有不甘,有無奈,更有深深的忌憚。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負手而立,看著府中井然有序的亭臺樓閣,語氣卻充滿了蕭索。
“公路啊,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你看看朝堂之上,太僕王允,論智計、論名望,哪點輸於旁人?”
“可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