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城寸土寸金,這樣一座地段不錯、看起來還很齊整的院子,其價值她簡直不敢想象。
更重要的是,她隱約知道許大哥眼下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怎麼能平白無故受此大禮?
這份人情,實在太過沉重了!
衛楨見狀,連忙笑著解釋道:“秦姑娘不必憂心。司主說了,只要二位能住得習慣,這點花費對他老人家而言,實在算不得什麼。最重要的是,能讓二位在清河郡安心落腳,這才是他最看重的。”
許元看著那串在陽光下泛著黃澄澄光澤的鑰匙,以及那份分量不輕的地契,目光微微閃動。
他確實需要一個穩定的落腳點,原本也是打算先租一處房子。
眼前這座小院,無論是位置、環境還是安全便利程度,都無可挑剔。
東方青藏這份禮,送得確實恰到好處,也足見其拉攏的誠意。
至於銀錢……煉製銅髓丹所需的那些材料,尤其是那神秘的鐵骨獸骨髓,價值定然不菲,他手中現有的銀兩確實需要精打細算。
略作思忖。
許元伸手,接過了那串鑰匙。
卻將那份代表著房產歸屬的地契,輕輕地推了回去。
“宅子,我們便卻之不恭,暫時叨擾住下了。”
他的語氣平靜,聽不出太多情緒。
“但這地契,還請衛都頭帶回。”
“日後若是我攢夠了銀錢,在郡城購置了屬於自己的房產,自會搬離此地。”
“多謝東方司主的美意,還請衛都頭代為轉達。”
白住可以,他領這份情。
但平白無故拿人數千兩銀子價值的地契,他許元還做不出來。
人情可以慢慢還,用其他方式償還。
直接拿錢,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衛楨微微一怔。
顯然沒想到許元會拒絕地契。
他看著許元那平靜無波的眼神,知道對方心意已決,並非客套。
這位許壯士,果然非同尋常,行事自有準則。
“好,既然許壯士如此說,那卑職便將地契帶回,如實向司主稟報。”
衛楨也不再強求,爽快地收回了地契,心中對許元的評價,不自覺又高了幾分。
“鑰匙在此,院內日常用度一應俱全,二位隨時可以入住。”
“有勞了。”許元點頭。
將兩人那點為數不多的行李搬入院中,簡單安頓下來。
衛楨便要帶著秦阿秀,前往鎮龍司,辦理正式的入職文書和相關事宜。
秦阿秀臨走之前,還有些依依不捨地望著許元。
既有對新生活的憧憬,也有對獨自面對陌生環境的忐忑。
“許大哥,我……”
“去吧。”
許元輕輕抬手,聲音溫和道。
“拿出你的本事,好好做。”
“若是有人敢欺負你,回來告訴我。”
最後這一句話,他說得雲淡風輕,卻彷彿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
秦阿秀用力地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這才跟著衛楨離開了小院。
目送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拐角處。
許元關上院門,插上門栓,轉身開始打量這座暫時屬於他的新“家”。
院落確實不大,但佈局精巧,可以說是五臟俱全。
正房三間,東西廂房各兩間,還有一個獨立的小廚房和一口水井的天井。
院子的角落裡,還栽著一棵石榴樹,枝葉尚算繁茂,只是季節不對,未曾掛果。
簡單熟悉了一下院內的環境,許元鎖好了院門,便獨自一人,朝著將作坊的方向步行而去。
出了城,那座熟悉的藏茗山,再次映入他的眼簾。
一路來到將作坊外的廣場,這裡早已沒有了前幾日考核時的喧囂與擁擠。
只有零星一些穿著工匠服飾或學徒短打的人,行色匆匆地進進出出。
許元剛走到當初那個報名處的屋簷下。
便看見一道身影早已等候在了那裡。
正是先前負責考核登記的那位官員,楊興。
此刻的楊興,與考核之時那副倨傲輕慢、眼高於頂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他臉上堆滿了近乎諂媚的笑容,腰桿都似乎比往日彎了幾分,正伸長了脖子朝著路口張望。
一見到許元的身影出現,他眼睛驟然一亮!
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幾乎是小跑著迎了上來。
隔著還有好幾步遠,便已經恭恭敬敬地躬下了身子,行了一個近乎九十度的大禮。
“哎呀!許工!您可算是來了!下官在此恭候多時了!”
那熱絡無比的語氣,那謙卑到骨子裡的姿態,不知道的,還以為許元是他失散多年的親爹一般。
許元腳步未停。
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然後從鼻腔裡,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嗯”,算是回應。
楊興臉上那精心堆砌的笑容,如同劣質的陶器,瞬間佈滿了裂痕。
僵在了那裡。
許元這近乎無視的回應,比任何斥責都更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無聲地抽在他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