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天光大亮。
秦阿秀輕輕推開院門,一眼就看到了院中正活動的許元。
她臉上頓時露出安心的笑容。
“許大哥,你練完功啦?”
“早飯已經做好了。”
許元轉過身,目光溫和地落在她的身上。
秦阿秀微微一怔。
她感覺今天的許大哥,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是哪裡不一樣呢?
眼神....對,是眼神!
好像比以前更亮了些。
整個人站在那裡,明明還是那副平靜淡然的樣子。
卻無端多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沉穩氣度。
是自己的錯覺嗎?
秦阿秀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嗯。”
許元輕輕頷首,微笑道:“辛苦你了。”
兩人安靜地用著早飯。
小院裡只有碗筷輕碰的細微聲響。
“阿秀,昨天在鎮龍司,一切還順利嗎?”
許元放下碗筷,隨口問了一句。
“嗯嗯!”
秦阿秀立刻用力點頭,“東方司主對我很好。”
“給我安排了單獨的藥房。”
“還有兩個很和氣的姐姐打下手。”
“做的事情也都是我最拿手的,一點都不覺得累。”
她一口氣說完,眼睛亮晶晶的。
“那就好。”許元語氣依舊平靜。
他看著少女臉上真摯的笑容,聲音放緩了些。
“在那邊好好做,用心學。”
“如果有什麼事,或者受了什麼委屈,一定要回來告訴我。”
最後這一句話,他說得雲淡風輕。
卻重重地落在秦阿秀的心頭。
少女用力點頭,只覺得一股暖流淌過四肢百骸。
連鼻尖都微微有些發酸。
用過早飯,許元換上了一身乾淨利落的灰色粗布短打。
他沒有在院中過多停留,提前出了門,朝著將作坊的方向步行而去。
清河郡城的清晨無比喧鬧。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充滿了鮮活的煙火氣。
許元行走在熙攘的人流之中,步履從容。
但此刻,他的感知,卻與昨日有了天壤之別。
眼前的世界,色彩鮮明,光影的流轉清晰可辨。
就連空氣中飄浮的細微塵埃,行人的呼吸吐納,遠處鐵匠鋪傳來的敲擊韻律……都前所未有的清晰。
紛繁卻不雜亂。
複雜卻又井然有序。
整個世界在他眼裡,變得無比通透,念動即可洞察。
這便是《靈樞刻經》叩靈入門後,身體對外界的玄妙感應!
許元默默感受著這種脫胎換骨般的變化,一路來到將作坊。
他才跨過門檻,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帶著笑意迎了上來。
“許元,你來了。”周明爽朗地打著招呼,目光卻不經意掃過許元的眼眸。
清澈,明亮,比昨日更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神采!
周明心頭猛地一震。
這小子,竟然真的開始修煉了?
而且看這雙眼睛,非但沒有受到那兇險殘經的影響,反而更添神韻,隱隱透著一股莫名的靈性!
周明極力壓下內心的震撼,臉上笑容依舊和煦,狀似隨意的問道,卻又帶著一絲緊張。
“《靈樞刻經》,你已經開始修煉了?”
“感覺如何?身體上,特別是眼睛,可有什麼不適之處?”
“多謝坊主掛心。”
許元微微點頭,神色平靜如常,“一切安好。”
短短四個字,彷彿在訴說著不容置疑的事實。
“安好就好,千萬別操之過急。”周明暗鬆了口氣,但心中那份隱憂,卻並未完全消散。
他迅速調整情緒,轉移了話題道:
“你剛來將作坊,就直接位列二品匠師,這在清河郡將作坊的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按理來說,以你的精湛技藝,本應該立刻委以重任,負責坊內要務。”
“不過……”周明話鋒一轉,目光帶著深思。
“你畢竟年輕,資歷尚淺,雖說技藝超群,但對坊裡的門道還不熟。”
“太扎眼了,不是好事。”
“突然把你推到那個位置上,盯著你的人就多了,明裡暗裡的麻煩少不了,反而耽誤你。”
周明這番話,倒是實在,確實是在為許元考慮。
許元如此年輕就身居高位,本就惹眼。
若再一來就手握實權,恐怕立刻會成為靶子。
“這樣吧,”周明略一沉吟,心中已有了決斷。
“這幾天,你先別急著接差事。”
“就在坊裡到處走走看看,熟悉熟悉咱們這兒的地方,瞭解下各個工坊是怎麼運作的。”
“也認認人,跟各位師傅、管事混個臉熟。”
他稍稍停頓,又補充道:
“有空的話,去‘藏經閣’看看圖紙,或者去‘成品展廳’瞧瞧前輩留下的好東西,開闊眼界。”
“實在閒得慌,去學徒那邊轉轉,指點他們幾句也行。”
“總之,先穩一穩,別急。”
這安排,對許元來說,簡直是及時雨。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以及一個相對自由的環境,來消化《靈樞刻經》帶來的變化,並嘗試將其融入自己的技藝。
“全憑坊主安排。”許元平靜應下。
周明見他如此識大體,越發看好,又叮囑了幾句,便匆匆離去,處理坊內堆積的事務。
許元獨自一人,開始在偌大的將作坊內閒逛。
他沒有聽從周明的建議,去藏經閣或者成品展廳,更沒去學徒區顯擺。
《靈樞刻經》叩靈入門後,他的五感變得異常敏銳,感知力更是遠勝從前。
整個將作坊,在他眼裡如同一幅無比生動細緻的畫卷。
他放慢腳步,不疾不徐地走著,仔細觀察工坊的佈局,匠人們刨、鑿、鋸、磨的動作。
感受空氣中瀰漫的,不同木材、金屬、火漆混合的氣息。
轉悠了小半個時辰,許元來到一處角落。
這裡堆放著不少破損的桌椅板凳,都是坊內日常使用損壞,等待修繕的舊物。
他目光掃過,隨手拿起一張斷了腿的楠木方凳。
又從旁邊的工具架上,取來刨子、鑿子、鋸子等常用工具。
尋了塊乾淨的石墩坐下,許元開始動手修復。
他的動作並不快,甚至可以說有些慢。
凝神靜氣,從【蝌蚪靈紋】中分出一絲微弱卻無比精純的精神力,小心翼翼依附在冰冷的刨刃之上。
嗡……
刨刃觸及木料的瞬間,傳來一絲細微的震顫,帶著幾分生澀的抗拒。
將那玄妙的靈紋之力,融入凡俗的工具之中,比他預想的要更難控制。
許元並未氣餒,沉心靜氣,一遍又一遍地嘗試著。
“以人體為橋……”
“循經走脈,注於刻刀……”
口訣在心頭流淌。
雖然此刻手中握著的是刨子,而非那柄心意相通的“青語”刻刀,但其根本的道理是相通的。
他持續牽引著識海中那枚溫順的【蝌蚪靈紋】。
一絲微弱卻精純的力量,順著他手臂的經脈,無聲無息地向前流淌。
最終,這股力量匯聚於他緊握刨柄的掌心。
再透過掌心與刨身的接觸,將那玄妙難言的力量,緩緩傳遞到冰冷的刨刃之上!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