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人頭密集,空氣十分稀薄。誰有個什麼細微的動作,都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陶意和楊斯年是這一趟電梯最先上去的兩個人,人擠人以後,他們現在縮在電梯廂最裡面的角落裡。
金屬門在身後緩緩閉合,陶意盯著樓層按鍵上跳動的紅光。
楊斯年雖然不知道在抽什麼風,牽著她的手始終不肯放開。
但她心裡其實很清楚,他並沒有很用力。
她只要再用力掙扎一下,就能從他的手裡掙脫。
可楊斯年的手指修長,又很溫暖,把她一整個手都裹進自己掌心裡。
她有些貪戀這種溫暖,不忍離開。
“人太多,當心被擠到。”溫熱的呼吸掃過耳尖,白檀香若有似無地纏繞上來。
楊斯年人流湧動的機會,不動聲色地將她圈進角落。剪裁考究的男士西裝袖口輕輕擦過她的手背,令人感覺心癢癢的。
陶意垂眸盯著地面,玻璃的電梯牆面倒映著兩人交疊的身影,她清晰看到,楊斯年順勢將手掌滑到她腰間,將她摟得更緊了。
“你...”抗議聲被突然的失重感截斷。
電梯向上行駛,有一瞬間劇烈晃動,陶意的核心雖然很穩,但她此時的位置對她很不利,她甚至是雙腳微微踮起才勉強站穩。
電梯一動,她的身體立即前傾,超前撲去,楊斯年結實的胸膛成了最安全的緩衝墊。
陶意整張臉埋進他菸灰色領帶裡,聽見頭頂傳來悶笑:“上週在家,你打翻茶盞時也是這個姿勢。”
記憶突然鮮活起來。
陶意想起上週,她還在和這個孟女士安排的相親物件暗自較勁,每天神經緊繃,只有在楊斯年出去工作的時候,才會短暫放鬆。
那天她新買的茶盞到了,想要研究一下沏茶泡茶的門道。
她一邊看教程,一邊動手實踐,整個人都沉浸在其中。
說不上多快樂,但至少給她那段略感平淡的日子,增添了一些趣味。
但她沒想到,楊斯年才出去工作不到一個小時,就突然回到了家中,出現在她身後,笑著說:“茶不是這樣泡的。”
安靜到甚至能清晰聽到沏水聲音的家裡,此時突然出現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
陶意有一瞬間失了神,茶盞瞬間從手中滑落,她及時反應過來,在最短的時間內後撤,避免茶盞裡滾燙的水燙傷她。
但後面是楊斯年,她扭頭的一瞬間,就直直撞進了他的胸膛裡。
茶水間氤氳著開水沸騰的水霧,將兩人當時的氛圍煮得格外曖昧。
楊斯年掏出手帕,替她擦拭雙手、家居服,指尖隔著布料,蹭過她沒有穿襪子的腳踝……
青天白日,新婚夫妻,後面做了什麼,一切都是那麼的水到渠成。
那天是他們結婚以來,第一次在白天那麼不節制,從茶水間,到客廳,再到廚房……最後甚至連玄關處都沒放過。
那天楊斯年迫不及待地,在她家裡的每個角落,都留下專屬於他的印記,動作甚至都帶了幾分強勢意味,就像今天這樣。
陶意順著他的思緒回憶完那天發生的事情,抬頭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在心裡記了他一筆。
\"別動。\"楊斯年突然收緊手臂,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
陶意這才驚覺自己的鼻尖正抵著他鎖骨,隨著呼吸起落,他的鎖骨處露出淡淡的紅痕——像是被什麼尖銳物品劃傷的。
她正要和他離得遠一些,好方便看他鎖骨處的傷口是怎麼回事。
但很快,下一秒她就有了答案——她的耳釘此時正勾著他的襯衫釦子,將他釦子上的絲線都勾了出來一縷。
白檀香突然變得濃烈,楊斯年喉結滾動時擦過她額角的溫度,比茶盞傾倒那日還要灼人。
但此時陶意根本無心思管其他。
她動作利落地取下耳釘,微微拉開自己和楊斯年之間的距離,隨後去檢查他鎖骨處被耳釘劃傷的傷口。
“沒關係,不疼的。”楊斯年還並沒有看到陶意的反應,便開口安慰道。
似乎從他們結婚以來,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便一直是這樣,遇到任何事情,楊斯年都會先安慰陶意,一遍遍告訴她沒事,告訴她他在這裡,還有他陪著她。
“嘶~”陶意皺著眉,滿臉嚴肅,
他鎖骨處的傷痕確實並不嚴重,只是輕微劃破了皮,血都沒有流出來。
但是陶意算準了他看不到自己鎖骨處的傷痕,所以故作深沉,故意將傷口說得嚴重了些,“看起來蠻嚴重的,你真的感覺不到疼嗎?你……不會是這傷口太過嚴重,已經超過了你能接受的疼痛閾值,所以你才感受不到疼了吧?”
她努力憋著笑,一口氣將要剩下要說的話說完,“我一會兒先陪你去打破傷風,保險起見,再陪你去做個知覺檢查。我沒想到這個耳釘這麼鋒利,把你劃成了這樣,我現在就把它摘下來。”
緊接著她閉上眼睛,做出一副不敢看他的傷口的表情。
一秒,兩秒……直到“叮”一聲,電梯門開啟了,陶意都沒能聽到楊斯年回覆。
奇怪,他為什麼不說話?
是她哪裡演得不好,所以他不相信嗎?
好像確實有這個可能,陶意對自己的演技,一直都沒有什麼自信。
畢竟她是一個從小隻要一撒謊,就能被所有人都看穿她是在撒謊的孩子。
電梯出去了幾個人,門又一次被關上,廂內空間瞬間寬敞了,楊斯年和陶意不再是隻能面對面緊緊貼著。
他們中間的距離寬敞得已經可以塞下一個人了。
陶意遲遲沒有得到楊斯年回覆,感覺沒什麼意思,便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的瞬間,她看見楊斯年正眼含笑意地看著她。
他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她身後,那足足一整面的牆鏡。
陶意:“……”
早知道他能從鏡子裡看到自己,她就不費盡心思嚇他了。
好丟人。
電梯門一直到頂樓停下,再次開啟門時,陶意的耳尖都還是紅得厲害。
楊斯年卻像個沒事人似的,自然地替她按住電梯按鍵,另一隻手虛護在她腰後,引著她往病房走。
病房門半掩著,孟佩正靠在床頭,閉眼冥想。聽見腳步聲,她手裡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下,眼睛絲毫沒有打算睜開,像是並不意外陶意會在這個時間點回來。
又或者說,她並不在意陶意回不回來。
“媽,我回來了。”陶意朝她打招呼道。
孟女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