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她頓時渾身僵住。
跟著她的那兩名小宮女居然都長著同樣一張慘白的臉,她們的五官扁平朦朧,就像是某人隨手在白紙上塗畫的幾筆,根本就不是她記憶中正常的樣子。
此時此刻,她們齊齊地望著她,就用這樣一張紙畫般的臉擠出僵硬的笑容,“硯冰姐姐,怎麼了?”
“你不認得我們了嗎?”
“我是金枝,她是我的妹妹玉葉啊。”
隨著她們張嘴,硯冰又赫然發現,她們的嘴裡根本沒有牙齒,喉嚨間是大大的黑色窟窿,還有渾濁不堪的黑水流出。
“啊!!!”
硯冰發出一聲驚叫,就要直直地昏死過去。
墨漪輕輕抬手,隔空在她的眉心一點,她就又清醒過來,眼睜睜看著這兩個宮女漸漸失去人形,化成一地的黑水。
“這,這是什麼?!”
硯冰驚恐不已地對著他大叫道,“一定是你,是你!你對我的眼睛施了什麼妖法,快把金枝和玉葉變回來,那是兩條人命啊!”
墨漪卻只是望著她微笑,他精緻如白玉雕琢而成的臉上神情淡淡,也不知那是對她的憐憫還是嘲弄。
“你再仔細想想,你是何時認識的這兩名宮女?”
硯冰被他問得一怔。
她想要回答,可她卻想不出答案。
她竟然當真不記得,她是何時與她們初見,只是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她身邊就悄無聲息地多出了這兩個人,而她就像是從未察覺她們是忽然出現的一般,親切地對待她們。
只因為美人娘娘說了,她們也都是可靠之人。
“你再想想,你是何時到你家娘娘身邊伺候的?”墨漪輕描淡寫地丟擲了新的問題。
硯冰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她只記得她入宮一年整,因為她以前在家中識過字,所以被分到了藏書閣做事,她也做得兢兢業業,以後還想著能一直留在宮裡做個管事的女官。
但後來不知怎麼,忽然之間也沒個緣由,她就渾渾噩噩地來到了美人娘娘身邊。
周圍人都把她看作是美人娘娘的心腹,美人娘娘也說她是自己自從孃家帶進宮裡來的,所以對她最為信任。
她明明從沒有過這段記憶,也從未去過美人娘娘的孃家,可她竟然也就渾渾噩噩地信了。
只要是美人娘娘說的話,不管有多荒唐,她都信。
“都想起來了吧?你到她身邊也就只有幾日的時間,你們之間的所謂主僕之情都是假的。”
美貌的少年內侍輕聲說道,“而你之所以從沒發現這些是假的,是因為她在操控你。”
“她操控你,就像她在操控整座照溪堂的宮人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只在於你是真實存在的活人,而這宮裡的其他人……”
說著,他又揚起了嘴角,笑意裡帶著幾分邪氣。
他沒有說下去,可硯冰已經恍然明白了。
照溪堂裡有太多不該存在的“人”,就連她的主子惠美人的存在也十分可疑。
“那你又是否知道,為何她有這樣的本事,能造出這麼多宮人來,卻偏要把你這個活人帶在身邊?”
硯冰滿臉迷茫,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宮女,並無什麼家世背景,在宮裡也沒有什麼人脈,她想不通惠美人為何要這麼做。
美貌到近乎邪性的內侍忽然朝她走近了一步。
他張開殷紅的薄唇,低聲吐露出令她毛骨悚然的言語,“硯冰姑娘,你沒發現你來到她身邊後,就不喜歡照鏡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