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一下看穿心思的窘迫叫許梔稍稍錯開視線,她抿了抿唇,腦中又回想起李凌狼狽又決絕的背影來。
“李凌他……”她一開口就被自己沙啞的嗓音嚇了一跳。
“你昏睡了很久,約莫一個時辰前傳來訊息,說他已在獄中自盡了。”殷霽珩遞來一盞溫熱的茶水,“留了認罪書,說驍淳不止在古物司拂過他的面子,早年還羞辱過他的妹妹,這才尋仇。”
許梔結果茶盞的手一抖,茶水濺在棉被上,暈開一片點點深色的痕跡。她垂頭看去,腦中忽然冒出李凌血灑一地的畫面,心止不住地發顫,慌亂。
她太瞭解李凌了,他是個從小在侯府長大的孤兒,哪來的妹妹?
“皇兄已經下旨,”殷霽珩隨手拿過一旁的帕子輕輕擦去她手上的水漬,“罰孟宴卿停職反省,罰俸半年。”
許梔盯著杯麵上的茶漬,突然笑出聲來,但這笑聲比哭還難聽。
“太輕了。”她聽見自己說。
殷霽珩忽然俯身,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但陛下已經起疑了。”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我暗示他,李凌死得太快,倒像是……有人滅口。”
許梔這下才一眼看見一旁衣架上掛著的朝服,原來她昏睡的這段時間裡,殷霽珩還入了一趟宮。
“陛下信了?”
“他讓人暗中徹查武安侯府這三年的賬目,”殷霽珩唇角微勾,眼底卻一片冰涼,“尤其是與大理寺的往來。”
許梔突然掙扎著坐起來,牽動的胸口一陣悶痛:“那我的紫外線燈和試劑……”
“我說是波斯商人進獻的稀罕物,全京城只剩這一盞了。”殷霽珩扶住她的肩膀,“皇兄雖然將信將疑,但眼下……”
他勾唇一笑,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銳利,那是一種如狼似虎,鎖定獵物般的寒光。
殷霽珩的指尖在她掌心輕輕一劃:“他更在意孟宴卿是否欺君。”
一陣夜風突然吹開了窗子,帶著晚間的涼意捲了進來。殷霽珩起身去關窗,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恍惚讓許梔回想起很久以前站在寶瓶門邊輕笑的他來。
她心底一沉,更多的情緒翻湧上來,並不知自己一路以來牽扯這麼多人究竟是不是正確的。
“怎麼了?”殷霽珩一回頭就看到她一臉愁苦,心間一顫,忙走上來,“想什麼?”
許梔一言不發地別過來臉去。
二人一番沉默,許久後,率先開口的是殷霽珩:“他在認罪書的背面,給你留了句話。”
“他……”許梔的嗓子像是被什麼哽住了,“說了什麼?”
殷霽珩沉默了很久。直到夜風吹得窗子呼呼作響,他才低聲道:“他說……對不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