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思慮深深之時,馬車突然劇烈顛簸了一下,將他從思緒中驚醒。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點砸在車頂上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竊竊私語。
“侯爺,到府了。”
孟宴卿掀開車簾,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臉上。府門前,孟煜撐著傘站在雨裡,小小的身影看起來格外單薄。
“父親……”他眉頭緊縮,此刻的神情,瞧上去居然和孟宴卿一模一樣。
孟宴卿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進府門。
雨越下越大,將武安侯府的匾額沖刷得發亮。似乎也要衝刷掉過往的一切榮光與富貴,讓身處其中的人從高處跌落。
孟宴卿癱坐在椅上,面前攤開一本不知在講什麼的書。他垂著頭,目光落在書頁上,卻就這樣看了半個時辰都沒翻頁。窗外雨聲淅瀝,像極了那年邊關的夜雨。
“宴卿,你看這個紋飾,其實我最喜歡這個圖案……”
記憶中許梔的聲音清脆悅耳。那時不知有多少回,年輕的小侯爺數次戰場歸來,帶著一身傷痕。
那時候自己全靠她不眠不休地照顧和用那些稀奇古怪的現代醫術,不然也活不到今天。
“侯爺,”侍從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夫人……蘇夫人一直哭鬧著要見你把。!。
孟宴卿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告訴她,再鬧就送去外面的寺廟。”
侍從唯唯諾諾地退下後,孟宴卿起身走到窗前。
雨幕中,隱約可見祠堂的燈火,那是蘇安怡被關禁閉的地方。
這個曾經讓他覺得溫柔解語的女人,如今想起來只剩厭惡。
他忽然想起今日許梔從容不迫指出證據的樣子,想起她站在殷霽珩身邊時那種默契。
頓時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彎下腰去。
“許梔……“他無意識地喃喃自語,手指在窗臺上抓出幾道白痕。
如果當初……罷了,沒有如果。
雨絲密密地落下,將武安侯府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一直到了晚飯時候,孟宴卿都獨坐書房。
案前的燭火裡搖曳不定,將他憔悴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侯爺,該用晚膳了。”侍從在門外輕聲提醒,卻只換來長久的沉默。
孟宴卿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上那隻許梔送給自己的毛筆,發覺筆的尖端已經磨損,可見主人時常使用。
“她現在已經能寫出這麼好的字了……”孟宴卿苦笑一聲,想起許梔初來古代時那手歪歪扭扭的字跡,還是他親自教她寫大周字的。
燭火一晃,燈影搖晃,恍惚間,他似乎又看見今日宮宴上那個從容不迫的許梔。
她條理分明地指出證據時的樣子,與當年幫他分析侯府勢力分佈時的神情何其相似。只是那時她的聰慧只為他一人所用,如今卻……
孟宴卿猛地灌下一口烈酒,火辣的感覺從喉嚨一直燒到胃裡。
他想起許梔站在殷霽珩身邊時,兩人那種無需言語的默契。那個曾經只對他展露的笑顏,如今卻為另一個男人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