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竟被舊例困住了手腳。
夏月淑立刻召集心腹,將那本厚厚的府規攤開。
她不再猶豫,直接大刀闊斧地刪改:
嚴苛體罰,廢除。
冗長流程,簡化。
明晰賞罰,改善待遇,保障月錢。
新規初貼,府中一片譁然。
老管事們暗中嗤笑她婦人之仁,等著看她笑話。
然而,當第一個因家中有急事遲到片刻,卻只被溫和訓誡,並未受皮肉之苦的粗使婆子對此感激涕零。
當月錢發得比以往都準,還多了幾文勤勉錢的小丫頭們雀躍奔走。
當下人們發現做事有了盼頭、冤屈有處申訴時……
那些曾冷眼旁觀的管事婆子們,驚愕地發現下人們幹活不僅更賣力了,怨言還少了。
府中氣氛為之一新。
夏月淑站在廊下,看著井然有序忙碌的下人,心頭重壓漸漸散去。
她轉頭看向正開心數著新的珠串的雲棠,眼中滿是感激與敬佩。
人心,的確比紙上的規矩更重。
雲棠察覺到她的目光,抬起頭,笑得一臉燦爛,“月淑侄媳,你的盒盒現在亮亮啦!窩的珠珠也亮亮!”
她晃了晃手中流光溢彩的珠串。
***
書房內,燈燭長明。
雲衡之指尖劃過賬冊上觸目驚心的赤字與塗改痕跡,臉色鐵青。
庫房虧空遠超他的想象。
他合上冊子,眼底寒芒乍現。
虧空到了這種程度,這已非內宅小事,而是蛀空了國公府的根基。
“查!”他冷聲下令,親信悄然四散,“從盛花院,二房開始,所有經手之人,一個不漏!”
翌日清晨,夏月淑正核對採買單,幾個管事婆子卻神色慌張地湧了進來。
“大夫人,不好了!”為首的王婆子聲音發顫,“后角門……后角門堵了!”
她頓了頓,語氣焦急,“好些個粗使漿洗的婆子丫頭,跪了一地,說,說是前頭管庫房的劉管事,昨夜被國公爺的人悄悄拿了!她們怕牽連到自己,也怕新規矩不作數了,想求您給個準話!”
夏月淑心頭一緊。
新規初立,人心未定,最怕的便是恐慌蔓延。
她定了定神,放下單子,“走,去看看。”
與此同時,盛花院。
祝歡顏聽著丫鬟的密報,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雲衡之竟開始徹查了!
劉管事是她放在庫房多年的心腹,知道太多太多。
她焦躁地在屋內踱步,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去,給二房遞個信兒……”
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拉周秋蘭下水,攪渾這潭水!
另一邊,周秋蘭正捻著佛珠,聽完丫鬟低語,面上依舊一片溫婉平和。
“知道了。”她淡淡道。
雲衡之動了真格,祝歡顏那個蠢貨還想拖她下水?
她唇角勾起一絲冷嘲。
也好,就讓那蠢貨先去撞個頭破血流。
她低聲吩咐嬤嬤:“把那份東西備好,是時候讓它出現在國公爺案頭了,至於祝歡顏,就隨她鬧騰去吧。”
那上面,可全是祝歡顏近些年的鐵證。
嬤嬤猶豫了一瞬,“到時若是查到了您……”
周秋蘭動作一頓,“所有的事,都是祝歡顏經手,就算出了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棠華院內。
雲棠正興致勃勃地把玩著夏月淑放在桌上的賬本冊子。
胖乎乎的小手沾了墨汁,在空白頁上畫著歪歪扭扭的珠珠。
青鳶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生怕小主子弄壞了要緊東西。
“小姑奶奶,那是大夫人的賬本,不能亂畫呀!”青鳶輕聲哄著。
雲棠抬起頭,小嘴一撇,“窩才沒亂畫,窩在幫月淑侄媳找壞珠珠!”
她指著賬冊上被墨汁無意洇開的一行模糊數字,“你看,這個珠珠黑黑的,不好看,窩要把它擦亮亮!”
青鳶定睛一看,那模糊之處,隱約像是被塗改過的痕跡……
青鳶看著賬冊被撕開的口子下露出的異樣紙張,眉心不自覺皺在了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張只有巴掌大小的薄紙抽了出來。
紙張質地普通,但上面的內容卻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