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衡之看也未看她一眼,轉身便走,只留下冰冷的一句:“速將東西送到蘭香居。”
祝歡顏呆呆地看著那扇重新關上的門,又看了看地上碎裂的玉簪,只覺渾身冰涼。
她最大的依仗,就這麼被輕而易舉地剝奪了。
沒有了管家權,她在這深宅裡,不過是個空有姨娘名頭的擺設。
一個失了寵,更失了倚仗的……
花瓶。
她精心描畫的眉眼間,只剩下一片茫然。
院門緊閉,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音,整座小院裡,只剩下無邊的心慌。
她微微抬頭,望著前方,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裡,可她恍然若覺,只保持著原有的姿勢。
為什麼只有她被關了禁閉?
周秋蘭呢?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一骨碌站了起來,一手在空中用力的擺動,“來人,快來人!”
午後。
雲棠抱著她心愛的琺琅小盒子,在偌大的國公府裡漫無目的地溜達,小短腿邁得歡快。
青鳶一直亦步亦趨地跟在雲棠身後,小心翼翼的護著,生怕一個不注意這小祖宗磕著碰著了。
不知不覺,竟溜達到了西邊一處略顯清冷的院落外。
院門半開著,雲棠探著小腦袋往裡瞅了瞅。
祝歡顏正坐在廊下,手裡拿著一把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整個人已經沒了最初在棠華院和她放話時的囂張勁。
幾日不見,她的臉上已經沒什麼血色了。
一抬眼,便瞧見門邊那個粉雕玉琢的小糰子。
她眼神倏地一縮,隨即竟飛快地堆起一個溫婉的笑容,甚至扶著廊柱站起身來,朝著雲棠微微屈了屈膝。
“小姑奶奶來了?”她的聲音柔柔的,帶著刻意的恭敬,“日頭大,小姑奶奶快進來坐坐,喝口涼茶解解暑?”
雲棠站在門口沒動,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祝歡顏。
那笑容溫順的過分,眼神卻像藏在幽暗處的蛇,冰冷又黏膩。
雲棠的小心臟本能地縮了縮。
她知道,這不過是祝歡顏的偽裝罷了。
大侄子只是禁了祝歡顏的足,收了她的權,卻還沒徹底厭棄她呢,不然也不會只讓她養病這麼簡單。
“我不渴。”雲棠抱著盒子,奶聲奶氣,板著一張小臉,“你好好養病哦,我走啦。”
話落,也不等祝歡顏再開口,她扭身就走。
小短腿倒騰得飛快,彷彿身後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祝歡顏臉上的笑容在雲棠轉身的瞬間就冷了下來。
捏著團扇柄的手指十分用力。
她盯著那小小的背影,眼底翻湧著濃重的怨毒。
雲棠悶頭往前走,心裡還在想著祝歡顏那假惺惺的笑。
剛拐過一道月亮門,卻差點撞上一個人。
抬頭一看,竟然是雲瑞。
他正低頭匆匆走著。
雲瑞冷不丁瞧見眼前這粉糰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像是猛然想起什麼,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手忙腳亂地對著雲棠深深作了個揖,結結巴巴地喊:“小、小姑祖安好!”
雲棠燦爛一笑,正準備打個招呼。
誰知,話音未落,雲瑞像是怕極了她,連頭都不敢抬,幾乎是同手同腳的,飛快繞過她,一溜煙就跑沒影了,活像後面有鬼在追。
雲棠抱著盒子站在原地,看著雲瑞狼狽逃竄的背影,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又無奈地搖搖頭。
唉,這些大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別扭。
緊接著,雲棠回了棠華院。
她琢磨著月淑侄媳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素淡了,大侄子那個木頭疙瘩肯定注意不到。
於是她翻箱倒櫃,找出自己收藏的柔軟棉布。
又拉上幾個手巧的丫鬟,神秘兮兮地鼓搗了大半天。
次日,雲棠就把扭扭捏捏的夏月淑拉進了內室。
她獻寶似的拿出自己改良的小衣。
新的衣料用棉布和細帶巧妙拼接,託襯得夏月淑原本纖細的身姿瞬間豐盈圓潤了不少,曲線更是流暢得驚人。
夏月淑對著鏡子,羞得手足無措,連脖頸都染上了粉色。
“還不夠!”雲棠一手叉著小腰,一手摸著下顎,搖了搖頭。
隨後,她又翻出自己偷偷藏起來的胭脂水粉。
她踮著腳,小胖手笨拙卻異常認真地在夏月淑臉上塗抹。
淡淡的胭脂暈染開,口脂一點,眉黛輕掃,更襯得那雙眼眸水光瀲灩。
不過片刻,鏡中人便褪去了往日的清雅,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明豔來,宛如芙蓉映朝霞。
夏月淑看著鏡中陌生的,卻光彩照人的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話。
“去!現在就去給大侄子送湯!”雲棠小手用力一推,把還暈乎乎的夏月淑推出了棠華院。
接下來的日子,雲棠可沒閒著。
她逮著機會就拉著夏月淑,小嘴叭叭地開始教導。
“月淑侄媳,”雲棠盤腿坐在軟榻上,懷裡抱著個布老虎,一臉嚴肅,“你不能只盯著庫房鑰匙和對牌看呀,那些盒盒賬本又不會跑掉。你要多去大侄子面前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