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殿下吩咐了,不必驚擾小祖宗。東西送到,心意到了即可。奴才們這就回宮覆命了。”
說完,兩人恭敬行禮,目不斜視地退了出去。
內侍一走,前廳內外緊繃的氣氛瞬間被打破。
“這可是東宮賞賜哎!豈不就是太子親賜?”
“那玉…那雕工…得值多少座金山啊?”
“就因為小祖宗誇了句花好看?這…這也太…”
“噓!慎言!沒聽說是殿下覺得小祖宗投緣嗎?”
***
“啪嚓!”
一隻上好的茶盞被狠狠摔在地上。
滾燙的茶水砸落在地,瞬間在地上洇開了一團水漬。
祝歡顏胸口劇烈起伏,面容猙獰。
“憑什麼?一個小丫頭片子。”她尖利的聲音帶著哭腔,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我的薇姐兒,琴棋書畫樣樣拔尖,在宮宴上規規矩矩,誰看了不誇上一句,不多看一眼?”
“她呢?吃沒吃相,坐沒坐相,胡說八道一通,倒入了太子和皇后的眼!”
她猛地抓住身邊大丫鬟的胳膊,力道大得讓對方痛撥出聲:“你說!她到底使了什麼妖法?是不是夏月淑那個賤人背地裡做了什麼手腳?是不是?”
“可能是小祖宗有福氣……”丫鬟嚇得臉色發白,連連搖頭:“姨娘息怒!奴婢…奴婢實在不知啊!大家都看著呢,小祖宗就是…就是那樣……”
“那樣?那樣沒規矩就是福氣了?”祝歡顏一把推開丫鬟,在屋裡焦躁地來回踱步。
“好,好得很!得了皇后娘娘的玉兔,又得了太子的石榴花!這府裡還有我們站的地方嗎?往後是不是連她放個屁都是香的?我們還怎麼出頭?!”
想到她可能被徹底壓過一頭,她恨得幾乎要嘔出血來。
這幾日,她被禁足在自己院中,院門由雲衡之的親信守著,形同軟禁。
不過兩三日見不到國公爺,她便只覺度日如年。
如今她精心描畫的眉眼間只剩下焦躁與不甘。
她慢慢坐了下來,手中拿著娟帕,視線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賬房之事,雲棠分明也去了周秋蘭的住處。
可如今卻只有她一人被重罰禁足。
國公爺的怒火似乎全衝著她來了!
“孃親!”此時,門外傳來被刻意壓低的少年嗓音。
祝歡顏眼睛一亮,疾步走到緊鎖的門邊,隔著門縫壓低聲音:“軒哥兒?是你嗎?快,告訴娘,外面怎麼樣了?你父親…可曾提起過我?”
門外是她十五歲的長子云鶴軒,身形已見挺拔,眉宇間依稀有云衡之的影子。
他身後,跟著怯生生的次女雲薇。
“父親…父親這幾日都在書房或正院理事,臉色很不好看。我…我去請安,父親也只問了幾句功課,並未提起母親……”
雲鶴軒的聲音有些沮喪,頓了頓,又小聲道,“二夫人那邊…似乎沒什麼事,今早還見她在園子裡走動。”
祝歡顏的心像被針狠狠紮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她。
國公爺這是徹底厭棄她了嗎?
連周秋蘭都無事,唯獨她被如此重罰。
不行。
她絕不能就這樣被遺忘。
她的目光如鉤,緊緊鎖在長子身上。
“軒哥兒,你聽著!”她的聲音壓得極低,“你父親現在正在氣頭上,他不見我,但他不會不見你,你是他的兒子!是他血脈的延續,是這偌大的國公府未來的希望!”
“這幾日,你每日都要去書房給你父親請安,功課上不懂的,就去問他。”
“習武上遇到的難處,也去請教,哪怕只是進去站一站,問聲好就走,記得一定要在他面前多露臉,讓他時時刻刻都記得,他還有你這個兒子!”
“記住,神態要恭敬,言語要誠懇,要讓你父親看到你的孝順、你的上進!”她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哽咽,“要讓他想起我們母子,想起…想起他還有個被關著的已經知錯的人…明白嗎?娘能不能出去,你妹妹能否安心,就全看你了!”
雲鶴軒看著門縫後孃親急切而脆弱的神情,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惶恐。
但作為兒子,他無法拒絕母親的懇求,只得用力點頭:“兒子明白,兒子一定日日去給父親請安,好好表現!”
“好孩子…娘就指望你了…”祝歡顏的聲音帶著強撐的溫柔。
看著兒子鄭重點頭後離開的身影,祝歡顏這才緩緩離開了門邊。
她拿起桌上丫鬟偷偷送進來的,一朵已經蔫了的石榴花,在掌心狠狠碾碎,鮮紅的汁液瞬間染紅了她的指尖。
“國公爺…您總會想起軒哥兒的…總會想起我的…”她盯著那抹刺目的紅,垂眸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