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在縣學裡以才學著稱的寒門學子,竟結巴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楚、楚姑娘。”他鼓起勇氣,在那株梨花樹下朝著楚青娘深深一揖,“齊某雖家徒四壁,但、自初見姑娘那日起,便再難相忘,若姑娘不棄……”
她至今記得,齊徹那擲地有聲的承諾:“我齊徹此生,絕不負卿。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楚青娘被他懵懂卻堅韌的氣質所吸引,亦被他的善意所感動,猶豫過後,便決定暫時放棄回京,並暗中打點,以商戶之女的身份留在江南,與他成親。
只是沒想到,人心易變。
當初那個對她月下許諾的少年,終究迷失在權勢與慾望的洪流中。
“小姐,您真的打算要和離?”
知夏的話,將楚青孃的思緒從回憶中抽離。
她看了看紙上的墨跡,已經乾透。便吩咐知夏:“收拾些細軟,咱們今日就動身吧。”
知夏躊躇:“就只帶些金銀細軟嗎?”
這偌大的宅子,還有裡面的裝飾,僕人等,哪一樣不是小姐一樣樣操辦起來的?
就這麼走了?豈不是太便宜了那負心漢?
“就當全了他當初對我的相救之恩。”楚青娘道。
很快,楚青娘揣著和離書,步出了院子,卻看到許多下人都一個勁兒的忙碌開來,沿著青石板一路鋪就著紅毯,還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
紅毯延伸的方向,正好是齊徹所在的主院。
壽安院的劉媽媽正在指揮著下人們幹活,“動作利索點,老夫人吩咐了,今日是公子和新夫人大喜的日子,這紅綢和地毯,一定要鋪平了,鋪順了,才能給新夫人留個好印象。”
知夏一聽,想到了什麼,瞬間火氣噌噌的上竄。
“小姐!那老太婆定是一早得了訊息,才會如此安排!”
她家小姐照顧了齊徹的母親整整三年,可結果呢?齊徹在京中成婚,這老太婆分明是一早就得了訊息,才命人提前佈置。
楚青娘嘴角扯出一抹嘲諷,母子兩人,聯合起來就瞞著她一個人。
是怕自己提前知道了,會壞了齊徹的好事麼?
呵!
“這樣也好。”楚青娘轉身,眸中的最後一絲溫度也褪盡,“若他今日不負我,來日我恢復身份,反倒要為難該如何安置他。”
楚青娘沒有繼續去主院,而是轉身回屋,又寫下了一封信。
片刻後,骨哨聲響起,一隻雪鷹出現在窗臺。睜著豆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楚青娘。
楚青娘上前,親自將密信紙條綁在雪鷹的腿上,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養了你三年,今天總算要將你派上用場。”
雪鷹被養的很好,身形圓潤,伸出腦袋對著楚青孃親暱的蹭了蹭。
知夏取來兩塊雞胸肉,一邊喂著雪鷹一邊絮絮叨叨:“小姐您瞧瞧,這三年沒派上用場,它都快被奴婢喂成走地雞了。前陣子裴將軍派人來問,奴婢都不好意思說它差點飛不過院牆……”
雪鷹不滿的啄了啄知夏的手指,惹得她哎喲一聲:“好好好,不說你胖。不過啊……”她突然壓低了聲音,眨眨眼睛:
“要是讓裴將軍他們知道小姐這三年在齊家給人當牛做馬,那齊徹的腦袋,怕是不夠砍的。”
知夏伸手,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雪鷹似乎聽懂了,突然振翅高飛,驚得院外的麻雀四散飛逃。
知夏連忙捂摁住它:“小祖宗,您可別打草驚蛇,讓那對狗男女多得意會兒,等咱們的人到了……”她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動作,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