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櫃連忙擺手否認:“只是縣令大人有新規,各家各戶豢養的家畜家禽,都得交到衙門去,以抵消畜牧雜稅。”
聞言,陳留白疑惑不已:“這是何等說法?簡直匪夷所思……縣尊可還是何大人?”
李掌櫃搖頭道:“何大人致仕多年了,近年來,茂縣縣令換了好幾個。當今這位,今年年初才走馬上任的,叫‘黃大人’。”
陳留白若有所思:“看來這位黃縣尊很喜歡收稅。”
李掌櫃乾咳一聲:“吾等平民百姓,不敢妄下非議官者……客官,你是打尖還是住店?”
陳留白拿出一串錢:“先吃飯,再住店。”
“好嘞。”
李掌櫃收了錢,立刻吩咐後廚開火做飯。
陳留白飢腸轆轆,顧不得飯菜簡陋,敞開來吃。
瞧著迭起來的一摞碗,李掌櫃咂舌不已:這位客官看著秀氣,沒想到那麼能吃。
陳留白正吃得暢快,忽而聽聞外面傳來陣陣的哭聲,悽悽切切的。
“阿松,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李掌櫃吩咐道。
高瘦的店小二一溜煙跑出去,一會後回來:“掌櫃的,是隔壁的張老闆家,他昨夜死在了衙門牢中,因為交不起運屍費,屍身都拉不回來。其家裡人不知該怎麼辦,所以哭啼不休。”
陳留白疑問:“運屍費又是個什麼名堂?”
店小二阿鬆氣憤地道:“這位新上任的黃縣令,狠辣得不行,短短一年不到,就加收了十多種雜稅,養兒養女要交稅、養雞養鴨要交稅、挖井燒灶也要交稅、進出城門都得交錢。交不起的,就會被抓進牢獄,進去那等地方,不死也要脫層皮。”
陳留白說:“我今早入城,倒沒見到收錢。”
阿松冷笑道:“入城不收,等你出城就不同了,這一招,喚作‘甕中捉鱉’。別的貪官汙吏,只想著扒皮,咱們這位縣尊,簡直是要敲骨吸血,把滿城百姓往死裡逼。”
旁邊李掌櫃急忙喝道:“阿松,給我閉嘴。你要尋死,可不要連累我一家老小。”
阿松自知失言,抬手給了自己一大嘴巴,把臉頰都打腫了,討饒道:“掌櫃的,寬恕則個。”
“還不滾下去做事。”
李掌櫃叱喝完夥計,又轉頭賠著笑對陳留白道:“客官請慢用。”
……
卻說王生等到天亮再動身,一路緊趕慢趕,入到城裡,直接來到縣衙門外。
望著門口一對石獅子,莫名覺得猙獰可怖,再看緊閉著的門戶,越看越像是一張閉合著的大嘴,一旦張開,便會露出滿口獠牙。
他何曾進去過這等威嚴之地?
也聽說了不少關於茂縣衙門的險惡與齷齪,甚至有傳聞說,衙門裡頭藏著妖魔,天天要吃人飲血……
但是,如果不來報官,那個嬌柔美麗的女子,豈不是白白枉死了?
正遲疑間,聽到大喝:“兀那什麼人?在這裡鬼鬼祟祟的,一看便知不是好人。”
奔出一名差役,劈胸將王生抓住。
王生急忙叫道:“我是來報官的。”
“報什麼官?”
“我在進城的路上,親眼目睹到有惡賊殺人,因此特來報官。”
差役打量他一眼:“那你隨我進來。”
王生就跟著他走,當進入衙門內,偷眼觀察,發現四下陰陰森森的樣子,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當來到堂上,正見到上首處坐著一個彪形大漢,身材頗為魁梧,官袍隨便穿著,頭上也不戴官帽,頭髮胡亂束個髮髻,形象十分粗獷。
這位,便是縣尊黃大人了嗎?
王生心裡犯起了嘀咕。
“見了大人,還不跪下?”
那差役直接往王生腿後側一踢,王生立刻跪倒在地。他雖然是讀書人,但連秀才都沒考中,可沒有面見縣令不跪的特權。
於是恭敬地磕過頭,再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嗯,你做得不錯,是個良民。”
黃大人讚賞了句。
王生鬆了口氣:“那小民告退了。”
肩膀處驀然一痛,卻是被身旁的那差役一把按住。其十分用勁,五指成爪,那指甲長且尖,猶如獸爪:“你現在走不得,要留下來指認兇手。”
王生無奈,只得苦著臉答應了:“那我出外面等。”
“隨我來。”
“勞煩了。”
王生又跟著對方走,穿過彎曲的廊道,最後來到一座烏沉沉的建築物外。
心頭不禁疑惑:這是什麼地方?
當走進去,他這才發現不妥:“差役大哥,你怎地把我帶到牢獄裡來了?”
差役不由分說,一把將他推進一間牢房:“你且在這好生待著,等衙門抓到兇手,再把你提出來。”
牢房內腥臭無比,屎尿中混合著血腥味,王生聞之慾嘔,目光忽而瞥見角落處一堆白森森的事物,竟是骨骸。
他大驚失色,更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來報官的,怎會被關進了牢房,當即抓住木柵欄,奮力呼號:“冤枉呀!”
“冤枉呀!”
“冤枉呀!”
一排溜的牢房,每一間裡面都被關押著人,眾人聽到了王生的呼叫,當即齊聲哭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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