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此說來，你還算是好人了……我聽說有些地方，還會把還不起債的農奴砍手砍腳；沒想到我們的子爵，居然還願意讓這些農奴以工抵債。”
彼得挑起下巴對著莫里斯露出一個森然冷笑，在他慌張避開目光的同時，沙皇陛下又將倨傲的神色轉向四下圍觀的農奴，朗聲發問，“你們都來說說，是這樣嗎？”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整個村子彷彿被夜神吞噬，再次失去了活力。
彼得目光掃過那些低垂著頭，不敢與他對視的農奴們……沒人回應，卻也沒人敢表示不同意見。
彼得餘光注意到，他的伯爵切爾內紹夫，雙眼簡直像刀子般在人群中掃視，讓那些想要開口的農奴們又瑟縮了回去。
“陛下！”莫里斯注意到這些，趕忙跪倒在地，“我莊園裡的工作都是正經活計——紡紗，織布，釀酒，還有針線！您也知道的，姑娘們學門手藝，將來……也好嫁人是吧？”
彼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注意到那個被救下的棕發少女正裹著他的斗篷，站在穀倉門口，空洞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
而老婦人摟著雷米和妮娜，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絕望。
彼得垂眸。
自己畢竟是高高在上的沙皇，今天若是因為這些農奴跟貴族撕破臉，只怕他們的日子會更加不好過。
灰藍色的眸子微微一轉，他微笑頷首：“呵呵，那，你們給子爵鬆綁吧！”
子爵被鬆綁後，立刻挺直了腰桿，天鵝絨外套上的草屑被他拍打得四處飛揚，隨後連連在地上叩首：“多謝陛下！多謝陛下的諒解！”
“嘖嘖，如此說來，你的那些‘稅收’，也是有用意的了？”彼得點點頭，聲音溫和得令人毛骨竦然，“子爵閣下真是用心良苦。”
人群中傳來幾聲壓抑的抽泣，隨即又戛然而止。
彼得耳朵微動，捕捉到了幾句“沙皇和貴族是一夥的”，“看吧，我早說都不是什麼好人”的竊竊私語。
他的心臟像被針扎般刺痛，但面上不顯。
安德烈湊近彼得耳邊：“陛下，直接處決他會引起貴族階層集體反彈。現在改革剛起步……”
彼得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他何嘗不明白？
俄羅斯的農奴制根深蒂固，貴族們盤根錯節。
他需要的不只是一時的正義，而是徹底的改革。
“莫里斯，其實我到特維爾省來呢，是來做視察的——”
彼得突然提高聲音，讓所有人都能聽見，“聽到你對你的工坊描述，還有為姑娘們如此考慮，我突然對你的‘工坊’很感興趣。不如，我們現在就去你的莊園看看？”
莫里斯臉色一僵，但很快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當、當然！這是我的榮幸，陛下！只是莊園簡陋，恐怕……”
“無妨。“彼得已經翻身上馬，“我正想看看特維爾省的貴族們是如何‘善待’農奴的。”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入死水。
農奴們面面相覷，有人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但更多人則是麻木地低下頭——他們見過太多“視察”，最終都不了了之。
隊伍在暮色中啟程。
彼得故意放慢馬速，讓莫里斯走在前頭。安德烈悄無聲息地靠近：“陛下，您這是……”
“釣魚需要魚餌，安德烈。”彼得目視前方，聲音低沉，“我要看看這條魚能帶我們找到什麼。”
切爾內紹夫帶著一隊近衛軍跟在後面，警惕地掃視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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