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望著老者幾近透明的虛影,胸口那團微弱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他深吸一口氣,那股菸草的澀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卻無法驅散心頭的沉重。
“大爺,”林七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卻也帶著一絲不容逃避的決絕,“您……已經不在了。”
老者的虛影猛地一滯,空洞的眼神裡似乎閃過一絲茫然,隨即是更深的困惑。
“不在了?”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品味這三個字的含義,“我……我明明在等默兒……”
“您等了很久,久到……時間已經過去了。”林七艱難地措辭,“您是在病床上,一直等著您孫子,等著他拿錢回來。但是,他回來之前,您……您已經……”
後面的話,林七說不出口,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老者的虛影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些本已黯淡的光線彷彿要徹底消散。
“不……不可能……”他像是被這個訊息擊垮了,“默兒說他很快就回來……他說過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個好孩子,他一定萬分焦急地在想辦法。”林七急忙道,“但他可能遇到了一些我們無法預料的困難,耽擱了。”
他頓了頓,看著老者眼中那最後一絲光芒也快要熄滅,心一橫,丟擲了自己的想法:“大爺,您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對您孫子說?”
老者茫然地點頭。
“我或許……或許能幫您把話傳到。”林七看著老者,眼神裡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鄭重。
“傳話?”老者眼中熄滅的光點,似乎又被這句話點燃了一星半點,“你能……你能讓他聽到?”
“我盡力。”林七道,“您孫子叫什麼名字?他有手機嗎?您知道號碼嗎?”
老者努力地回憶著,虛影晃動得更加厲害,他伸出透明的手,指向床頭櫃。
林七會意,走過去,在床頭櫃的抽屜裡翻找起來。
果然,裡面有一個磨損嚴重的小本子。
他翻開本子,裡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記錄著一些電話號碼,其中一個後面備註著“孫子陳默(默兒)”。
林七看著那個號碼,像是握著千斤重擔。
“大爺,您想跟他說什麼,現在就可以說。”林七拿出自己的手機,正準備撥通電話,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停止了撥號。
只是將手機螢幕對著老者,像是要透過這個小小的物件搭建起一座陰陽兩隔的橋樑,“這個手機可以把你想說的話錄下來,我會轉達給他。”
這很荒謬,但此刻,林七覺得,這是唯一的辦法。
老者的虛影慢慢穩定了一些,他看著林七手中的手機,眼神從迷茫逐漸變得專注,彷彿那真的能連通到他心心念唸的孫兒。
他張了張嘴,乾澀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
“默兒……我的默兒……”
老者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充滿了無盡的疼愛與不捨。
“爺爺……對不住你啊……”
“讓你……讓你為我這把老骨頭……受累了……”
此刻,城市的另一端,昏暗的地下通道里,汗水浸透了陳默的舊T恤,緊緊貼在他瘦削的脊背上。
他剛從一個搬運水泥的短工活下來,雙臂痠痛得幾乎抬不起來,手掌上磨出了新的血泡,舊的傷口又裂開了,鑽心地疼。
他數著手裡被汗水濡溼的幾張零鈔,眉頭緊鎖。這點錢,距離爺爺下一階段的治療費,還差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