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理由並未讓俞夏太信服。許是見多了以趙森為代表的謎語人，王珊這種直爽甚至說話漏風的性格，反倒讓她警惕起來。
王珊似乎看出了她的遲疑，“我知道你接觸陰陽術的時間並不久吧？如果是安全問題倒也不必太擔心，我會在金川邊設好結界，你只需要呆在裡面等天亮就好了。不過，誰也不能完全保證沒有突發事件，總之收益和風險並存，獵龍後的戰利品也少不了你的，就看怎麼選了。”
俞夏現在是矛盾的，她對龍身有多寶貴根本沒有概念，自然談不上吸引力，見證鯉魚躍龍門這個傳說本身才是重點。就算進不去龍門山，能夠看到金川也能極大滿足她的好奇心。
然而，偏偏趙森橫插在其中，似有千絲萬縷的細線，就算沒有相連，也可能在不知道的位置相交。
“我再考慮一下吧！”俞夏不敢貿然答應。想起那日趙森對自己的嚴厲警告，要是二人在金川邊上撞了個正著，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所以，她現在最明智的選擇是回去之後忘掉這場談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不是嗎？
“沒關係，下週三以前，你還能隨時改變主意。”王珊面帶微笑道。
俞夏的目光轉向了彭飛羽，他始終沉默著，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從茶館出來後時間已經很晚了，王珊打了一輛計程車先行離開。彭飛羽卻沒有走的意思，盯著俞夏欲言又止。
她點了下頭告辭，卻被他攔了下來。
“等等！王珊的話你聽聽就好。”
“怎麼了？”
“會有危險的。”
俞夏沒有反駁，淡淡一笑，“嗯，只要活著，就會面臨危險。”
轉身離開時，她聽到身後彭飛羽低聲的呢喃，“所以，我原本才不想告訴你。”
……
最終，俞夏還是跟來了。
倒不是什麼越危險的地方越要去的叛逆之心，而是確實另有理由。只是她也不太確定，若是沒了那層原因，她是否也會抵擋不住好奇心做出相同的選擇。
根據他們的預測，金川出現的最近位置是在湔山附近。說起來，這裡離俞夏老家不算太遠，湔山和嶺安鎮旁的山林同屬於橫斷山脈。
為了有足夠時間深入腹地，前一晚他們就到達了山腳下，一早便徒步上了山。王珊身邊的那條大黃狗，據她所說是自己的式神，就連李佳媛被黃鼠狼精附身的事情，也是在遛狗途中，讓大黃聞到異常氣味才發現的。
只不過到目前為止，俞夏暫時還沒看出來眼前這隻精力充沛的犬妖和普通土狗有什麼不同。但轉念一想，如果把自家的貓抱出來，誰也只會認為那是一隻普通的肥貓而已吧？
此時，天色已開始轉暗了。經歷了整整一天的爬山，俞夏幾乎處於癱倒的邊緣，感覺雙腳都不是自己的了。這遠遠超出大部分普通人負荷的運動量，幸好她還能默默執行功法支撐著。
她長嘆了一口氣，心想要是能像以前一樣騎在貓身上飛過去就好了。
然而，她也僅限於想想了。早在她得知他們要徒步上山之時就提出了質疑，列舉的所有能偷懶上山的方法都被王珊一一堵死。
金川，存在於同時連線隱世和顯世的第三類空間。當它出現時，引發的磁場混亂現象，會導致兩個世界的界線變得模糊不清。也就是說，天黑以後這片區域將無所謂隱世和顯世的區別。
不管是俞夏的貓還是王珊的狗，都沒修煉到能在顯世中化形的能力。然而過早進入隱世，會提前碰到很多妖怪徒增麻煩不說，對於人類，隱世還有一條“從哪裡進來，只能從哪裡出去”的規則。因此，就算是陰陽師也不能在隱世中來去自如。
這也是人類社會流傳的神隱現象的真實原因，由於意外進入了隱世，卻因找不到回來的路困在其中。因此無論怎麼看，徒步上山都是最穩妥和安全的做法。
經過慎重的考慮，俞夏也並沒有把貓帶過來。她沒有信心在一整天爬山的過程中，貓能安穩地呆在自己身邊，一旦在離家幾百公里的山地走散，她跟貓那點投餵的羈絆能不能再續上都不好說了。
這時俞夏抬起頭，望向了前面領路的兩個人。從剛才起，她就發現他們似乎變得有些焦躁了，不時走走停停。見王珊舉著式盤徘徊不定的樣子，讓她想起了那時王琤尋找跳神時焦頭爛額的場景。
不會……迷路了吧？
“你到底靠不靠譜？”彭飛羽語氣不善，一點情面也不留。
王珊看著式盤上旋轉不定的指標，心情很糟，但態度卻十分強硬，“總之，金川肯定就出現在這一帶。”
“護心鱗呢？到現在還沒有一點共感的痕跡嗎？”
“你急什麼？不都說了麼，要待落日之後才能指出準確位置。”
“別吵了別吵了！”俞夏趕緊跳出來當和事佬，諂笑道，“既然反正都要等天黑，亂逛也沒意義，咱們不如原地休息休息？”
是的，要是再漫無目的地爬下去，她怕是還沒堅持到金川就先累死了。
彭飛羽緊繃著臉看著她，不置可否，好在王珊點了點頭，“也好，畢竟後面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不遠處恰好有個開闊地帶，於是三人各自找了個位置席地休息。
夕陽如同熔金般傾瀉在天際，讓山巒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宛如一幅精美的油畫。如此美好的景色並沒有讓俞夏變得輕鬆起來，她惴惴不安地觀察著另外兩個人，小指伸進右耳中動了動——裡面裝了一個迷你的監聽耳機，此時卻傳來了“滋滋”異響。
隔著一定的距離，王珊正面色凝重地跟黃犬說著什麼悄悄話，彭飛羽則遠遠地望著山峰，目光中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深沉和複雜，兩人好像都各懷心事。
過了一會兒，俞夏看到彭飛羽朝王珊走了過去。他微微垂下眼眸，靜靜地審視著下方的人，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把護心鱗給我看下！”他頓了頓，目光如同深邃的寒潭，“希望是我想錯了，你拿的，真的是龍鱗嗎？”
這句話，像一塊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洶湧的暗流。風穿過林梢的嗚咽聲，此刻聽來更像是某種不懷好意的低語。
此時，天已經暗了。山林中的各路牛鬼蛇神、魑魅魍魎，也要如同墳地鬼火般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