湔山，地處橫斷山脈西南段，綿延數百里不絕。除了少數山頭被開發成了景區之外，往裡深入都是少有人踏入的淨土。
凌晨5點不到，當陽光尚未從地平線上升起，有三人一狗趁著夜色從一條野徑潛入了湔山。
空氣中瀰漫著泥土和樹葉的清新氣息，周圍枝葉繁茂交織，形成一片濃密的樹冠層，遮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只讓斑駁的光影灑落在山路上。
耳邊是一陣陣清脆悅耳的鳥鳴，隱隱約約傳來山間小溪的潺潺流淌聲。偶爾爬至視野開闊處眺望，只見群山環繞，遠處的山峰在雲霧中時隱時現。
不敢想象，俞夏在這種環境中究竟能有多怡然自得。當然，前提是她還沒有在這座山上爬了一天的話。
下午4點，距離落日大約還有兩小時。五月初的天氣還談不上熱，尤其在山林中甚至有些涼意，但俞夏依然累得滿頭大汗。
她撿了一根粗木當做登山杖，可行至陡坡也不得不手腳並用起來。腳下鋪滿了厚厚的落葉和苔蘚，踩上去軟綿綿的，只是一旦用手觸碰，那種溼潤黏膩的觸感不免讓人覺得有點噁心。
“俞夏，你還好吧？”前方，傳來王珊關切的聲音，她身邊的大黃狗也隨之“汪汪”叫了兩聲。
彭飛羽停下腳步，半蹲下身拉了俞夏一把，她才總算爬了上來。
“我就說了，這次你本就不該來！”他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有種咬牙切齒般恨鐵不成鋼之感，“當時你明明都拒絕了王珊的，怎麼又？”
俞夏喘著氣，乾笑兩聲，“我有我的理由。”
他的雙眼意味不明地微微眯了一下，不再理睬她，快步追上走在前方的王珊問道：“龍鱗還是沒有反應嗎？”
“別急嘛，太陽還沒下山呢！”
“那李佳媛呢？”
王珊回過頭，露出了微笑，“放心，我已經感覺到她了。”
此時，跟在二人身後的俞夏心事重重地聽著他們的對話，手指不經意地拂過右耳，神色愈加複雜起來。
事情說來話長，他們之所以如此費盡心力深入山林腹地，就是為了尋找一條名為“金川”的河流。
……
鯉，黃者每歲季春，自海及諸川爭來赴之，逆流登龍門山。天火自後燒其尾，則化為龍。
相傳在群山環抱的山川深處，每到春季的某夜子時，會突然流淌出一條金色的河流。金川之水閃耀著太陽般的光輝，據說是由一條金龍所化，藏身於這條河流之中。它帶來了天界的寶藏，將河水點化成金，從此河流變成了金川。
金龍在河底沉睡，它的呼吸讓河水泛起金色的波光，而它的夢境則化作了河中的金沙。傳言遇到金川可以帶來好運，用金川水沃盥可以洗去汙穢和黴運，賦予無盡的財富和順遂。
然而實際上，金川是一條流入龍門山的支流和通道。人或其餘飛禽走獸攜帶龍護心鱗躍入金川，可隨流進入龍門山，見證鯉魚化真龍的那一刻。
——或者，還可以試著獵龍。
一週以前，在那家茶館，王珊把所有計劃告訴了俞夏。
簡而言之，他們發現了李佳媛試圖盜取護心鱗從而獵龍的目的，打算將計就計，來一場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或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
通常鯉魚躍龍門雖一步登天，卻還需修煉五百年才能成為真龍。雖然民間對龍多有崇拜，但在陰陽師看來，未擁有神格的龍僅和通了人智的妖差不多。
況且，龍一身是寶，龍眼明目，龍鬚延年益壽，龍鱗強身護體，龍膽對法力增長大有裨益……
當時，俞夏是聽得一愣一愣的，“所以說，其實想獵龍的是你們，調查李佳媛只是個幌子？”
“絕對沒有，獵龍才是順帶，以我陰陽師的身份發誓。”王珊坐直身子，“我只是想趁這個機會一箭雙鵰！”
“那你們怎麼確定李佳媛的目的就是獵龍呢？”
“是呀，該怎麼確定呢？”王珊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彭飛羽，“最初是你這麼跟我說的吧？”
彭飛羽雙手握著桌面的茶杯，緊繃著臉，眼睛卻看著別處，隔了很久才開口道：“我就是知道。在很早之前我就已經調查過她了。飛禽取龍筋可化鵬，走獸食龍膽可化犼，由於靈氣枯竭，距離上次開龍門已經過去20年了，很多妖怪怕是都等不及了吧？”
他的回答有些避重就輕，俞夏也聽出來了，但考慮到他本來就反對把這件事告訴自己，此刻回答得十分勉強也情有可原。
俞夏託著腮，認真思考起來，“也就是說，你們打算跟蹤李佳媛找到金川，用龍鱗進入龍門山。待龍門大開，等李佳媛和龍纏鬥疲憊露出馬腳之際，你們再一舉降服她體內的黃鼠狼精，併合力獵殺一條龍各取所需？”
“是這麼個道理。”王珊點了點頭。
“那麼龍鱗……”
“我們王家老宅的收藏庫就有。前幾日，有一隻黃鼠狼精趁著雨夜溜進寶閣偷走了一塊龍鱗，而她偷走的那塊護心鱗上，已經被我們做好了標記。”
俞夏雙眸亮了亮，說起前幾日的雨夜，很難不聯想到那晚遇見李佳媛時她在雨中搖搖欲墜的身影。然而她卻不敢多問，因為她不清楚趙森是否在其中也扮演了什麼角色。
另一方面，她也意識到王珊把這些事情告訴自己絕非無緣無故。
“那，需要我做什麼？”沉默了一會兒，俞夏問道。
“我需要你等在金川邊上。”王珊突然站了起來，隔了一張桌子湊過來握住了她的手，“龍門通常在卯時開啟，即早晨5點到7點。要是正午之前沒有我們的訊息，麻煩你幫我聯絡王家搖人。”
俞夏茫然地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讓我當哨兵？”
“沒錯！”
“但是，為什麼找我？”
“現在這世上的陰陽師有多稀缺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大多利益相關不方便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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