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硯秋蹲在食堂後廚的矮凳上,手指在計算器上按得飛快。
牆上掛著的搪瓷缸裡,隔夜的茉莉花茶已經泛起一層茶鏽,可他顧不上這些,面前攤開的賬本上,外賣訂單數從上週的兩位數,直接竄到了三位數。
“師父!”他扯著嗓子喊裡屋的傻柱,“您說那批新醃的糖蒜到沒到?隔壁中學的張老師訂了二十份糖醋排骨飯,點名要糖蒜配。”
“催什麼催!”傻柱繫著油乎乎的藍布圍裙從灶臺後探出頭,手裡還抓著把鍋鏟,“李大爺騎三輪車送的,這會兒該到院門口了。對了”他突然壓低聲音,“昨兒你秦姐說,棒梗那混小子非要跟著送外賣,你可得把他看緊了,別讓他偷吃顧客的菜。”
許硯秋剛應了聲,褲兜裡的手機就震動起來。
他手忙腳亂摸出來,螢幕上“樂呵網”的訊息彈窗讓他眼皮直跳,不是新訂單,是條紅色的投訴通知:“訂單2345號,湯品灑漏,配送員態度惡劣,要求退一賠三。”
他的後槽牙“咯”地咬了一下。
這是外送隊接的第一單投訴,自打他在衚衕口貼了“四合院外送,熱乎到家”的紅紙告示,拉著附近三中的學生組成“小竹筐外送隊”(每人發個編著紅繩的竹籃裝餐盒),半個月都順順當當。
怎麼突然就出岔子了?
“秋哥!”院門口傳來棒梗的咋呼聲,“李大爺的糖蒜到了,可…可那投訴的事兒…”棒梗跑進來時,額頭上還掛著汗,手裡的竹籃晃得哐當響,“我聽送外賣的胖虎說,那顧客是隔壁衚衕‘老王餃子館’的王老闆!他說咱們的湯灑了一地,還說胖虎罵他‘老摳門’!”
系統提示音適時在腦子裡響起:“叮——觸發任務【解決客戶糾紛·鄰里信任】:平息顧客投訴,恢復四合院外送信譽。任務成功獎勵【察言觀色LV.2】,失敗觸發【社死懲罰:穿花襯衫在衚衕口跳迪斯科】。”
他深吸一口氣,把賬本“啪”地合上。
“棒梗,去把胖虎找來。”他聲音發沉,“師父,您幫我盯著灶上的紅燒肉,我去會會這位王老闆。”
傻柱剛要攔,就見許硯秋已經抄起搭在椅背上的藍布外套,風風火火往外走。
他望著徒弟的背影直咂嘴:“這小子,跟我當年闖灶房似的,一股子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勁兒。”
老王餃子館的門臉不大,硃紅的招牌被風吹得吱呀響。
許硯秋推開門時,正趕上老王往玻璃櫃裡擺剛出鍋的餃子。
那老王五十來歲,胖得下巴疊著三層,見他進來,立刻扯著嗓子喊:“喲,這不是四合院送外賣的小老闆麼?來賠我湯錢啊?”
“王叔,我是來道歉的。”許硯秋堆著笑,從兜裡摸出個油紙包,“聽說您訂了咱們的排骨藕湯,湯灑了是我們的錯。這是剛燉的新湯,還熱乎著呢。”他把油紙包往桌上一放,藕香混著排骨的肉香立刻漫開來。
老王的小眼睛眯成一條縫,卻沒接:“道歉頂什麼用?我這衣裳讓湯潑了,乾洗費五十!還有我那顧客,說湯灑了沒法吃,轉頭就去我家點了餃子”他突然提高嗓門,“要不是你們外送員態度差,能鬧成這樣?”
許硯秋盯著老王油光水滑的中山裝,袖口連個溼印子都沒有。
他想起胖虎說過,昨天送的是三中的退休教師陳奶奶,怎麼成了老王?
“王叔,能把訂單號給我看看麼?”他掏出手機,“我們外送隊每單都記著顧客資訊,陳奶奶住西四胡同3號,您這餃子館在東四胡同5號…這地址好像對不上啊?”
老王的臉騰地紅了,抄起桌上的茶缸灌了口茶:“我…我幫陳奶奶代拿的不行啊?”
“那更得謝謝您了。”許硯秋笑得更甜,“陳奶奶說她腿腳不利索,正愁沒人幫忙拿。不過您說湯灑了,我能看看照片麼?我們外送員拍了打包影片,湯罐用草繩捆了三層,按理說不會漏。”
老王的手猛地一抖,茶缸“噹啷”砸在桌上。
許硯秋心裡有數了,昨兒他特意讓外送員用老法子打包:粗陶湯罐裹上棉墊,再用草繩十字交叉捆緊,外頭還套了層防漏的塑膠布。
要是真灑了,草繩和棉墊肯定得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