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彷彿有著實質壓迫的目光率先落在比比東身上，帶上了責備，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親暱。
“東兒，回聖城了？”千尋疾的聲線低沉醇厚，穿透凝固的空氣，直接扣入比比東心間，帶著身為師長特有的溫情與一絲不快的矜持，“竟也不知先來看望為師？倒是在此處悠哉得很。”
他說完，嘴角甚至還微微上揚了一下，似乎在責備一個貪玩晚歸的孩子。那隻屬於教皇的手掌自然地抬起，帶著父親般不容拒絕的意味，輕輕搭在了比比東削瘦的右肩上。
比比東的身體在這一拍下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隨即那份屬於聖女的溫順迅速覆蓋了一切微妙情緒。
她垂下眼睫，濃密的紫眸遮掩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抗拒或疏離，聲音輕而柔順地流淌出來：
“老師息怒，弟子剛回來，正欲安頓友人之後便立即前去教皇殿請安覆命……”
她的視線微微轉動，很自然地將身後沉默站立的燭九顯露在千尋疾的目光之下。
“哦？”教皇的尾音輕輕上挑，蘊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上位者的探詢，目光隨即如無形的鎖鏈，牢牢地套在了燭九身上。
那雙蘊含神威的金瞳，在燭九略顯樸素的衣袍和他平靜的臉上流轉。
瞳仁深處，一絲極其細微、彷彿由無數微光凝成的魂力紋路閃過。
洞察！
在封號鬥羅面前，大魂師那點淺薄魂力根本無所遁形。
僅一剎之間，燭九的魂力底細便赤裸裸地暴露無遺。
“這位是燭九，”比比東介紹的語氣自然地輕快了幾分，“弟子此番外出遊歷，偶然結識的好友。他性情沉穩堅毅，頗有過人之處。”
“遊歷結識的……朋友？”千尋疾的嘴唇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那抹禮節性的淡笑並未消散，只是邊緣處結上了一層不容親近的薄冰。
他的視線居高臨下地落在燭九那張過分年輕也過分平靜的臉上，如同鷹隼俯視塵埃中的草莖。那種屬於教皇的、理所當然的審視毫不掩飾。
“倒是生得一副好根骨。”他微微頷首，語氣卻聽不出幾分真心讚賞，反倒是一種隔岸觀火式的敷衍評價，彷彿在評估一件物品是否值得他再多看一眼，“小小年紀，已是大魂師境界，放在尋常地方，確實稱得上一聲‘天才’。”
“教皇謬讚。”燭九在教皇目光落定的剎那已上前半步。
他身形挺拔如山澗青松，沒有絲毫因對方無上威壓而屈折的痕跡。
行動乾脆利落，卻並非低眉順眼。
他單膝點地，姿態已做到足份的恭敬——對這位武魂殿至尊者必要的禮節。
然而，當他仰首看向千尋疾時，那雙眼睛卻平靜得如同深潭，沒有恐懼，也沒有刻意討好的諂媚，只有一種近乎透明的坦然。
“小子燭九，見過教皇冕下。能踏足武魂聖城，已是邀天之幸。東小姐高義，一路指點關照。至於境界……”他頓了頓，聲音清晰平穩，“不過蹣跚學步，路途尚遙，唯願盡心竭力，步步踏實。日後若有寸進，也當感念聖城之輝與好友之助。”
不卑不亢！
彷彿不是在對一位封號鬥羅的輕慢作出回應，只是在闡述一個關於成長的樸素道理。
“蹣跚學步，步步踏實……”千尋疾唇邊那層薄冰似乎無聲地化開一點，饒有興味地將這幾個字在舌尖過了一遍。
目光中的審視收斂了幾分，多了些更深刻的玩味。然而，那俯視的底色從未改變。
“嗯，少年人能有此等心性，倒也難得。”他微微頷首，目光終於從燭九臉上移開，重新落回他更重要的弟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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