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間的注視卻彷彿烙印,帶著一種確認獵物分量後將之暫時置於一旁的從容。“既是你引薦,又遠來是客。聖城浩大,自有無數令人敬畏之所在。東兒你既有暇,便帶這小友……好好見識一二罷。”
“見識”二字,被他含笑的語調說得輕描淡寫,彷彿燭九的價值僅限於此。
話音方落,千尋疾不再看燭九第二眼。
廣袖隨意一卷,勁風無聲湧起,吹拂得兩旁殘餘的壁燈火苗狂亂搖曳,光影碎裂,瞬間將燭九和阿銀吞噬在那明暗動盪的漩渦之中。
那風裡裹挾的並非惡意攻擊,而是實質化的威壓,如同冰山擦肩而過捲起的寒流,令人筋骨生寒。
燭九身形依舊穩固,垂於身側的手指卻在袖中無聲地攥緊。
阿銀更是不堪,悶哼一聲,蒼白了臉,若非扶著燭九臂彎,幾乎軟倒。
這演技了不得。
燭九隻是稍稍示意,她便做出瞭如此姿態。
同時,他也在慶幸,這位教皇沒有真正地探尋阿銀的根底。
也是,誰能想到,他一個大魂師身邊的女僕竟是個十萬年魂獸所化。
比比東垂下的眼睫猛地一顫,一絲冰冷快速在紫眸最深處掠過,又迅速被覆蓋。
“老師慢走。”她垂首恭送,聲音依舊平穩,只是其中的那份溫順,彷彿也浸染了夜露的微涼。
千尋疾淡金色的身影沒有停留,步履平穩地走向長廊更深的幽邃,彷彿只是隨手揮開了一縷無足輕重的微塵。
只是在他身影即將完全沒入黑暗轉角的那一瞬,那雙熔金般的、蘊含神權的眼,極其短暫地回瞥了一眼。
那一眼,並未刻意落在燭九身上,卻像是一道冰冷的閃電,無聲地劈穿了搖曳的光影。
如同神只俯瞰塵埃時不經意的一瞥,不帶敵意,卻足夠讓人心底生寒。
“唔……”燭九身旁傳來壓抑的吸氣聲。
阿銀悄悄鬆開緊攥著他衣袖一角的手指,方才教皇目光掃過時,她只覺一股源自十萬年魂獸本能最深處的大恐怖驟然攫住了心臟。
長廊內的燈火隨著教皇的背影消失而次第點亮,光與暗的界限變得模糊。
氣氛卻沒有絲毫回暖。
光影斑駁在石壁上流淌,那些天使與聖徒的容顏在跳躍的光中顯得愈發冷硬威嚴,如同沉默的看守。
比比東站在原地,凝視著老師消失的方向,半晌沒有動作。
紫晶般的瞳孔深處,沉澱著複雜難言的東西——一種因保護不力而產生的輕微失重感。
她自然看得出老師對燭九的輕視。
可她也不能暴露燭九的特殊,這是屬於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