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嘴唇微微顫抖,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半晌才吐出幾個字:“他們……他們想要抹去一切痕跡。”
她的聲音輕若遊絲,卻宛如雷霆般轟入程依心頭。
陸硯洲眉頭一沉,眸中寒光一閃:“是誰,那場火,是誰幹的?”
百合緩緩點頭,眼神怔怔:“我......我不知道。”
陸硯洲還想繼續問,卻被程依揮手打斷。深吸一口氣,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別問了?她不可能知道的?”
程依的語氣低沉卻異常堅定,像是冰面下湧動的暗流。
她看著百合那副惶然無措的模樣,心中百味交雜。這個曾在太極殿為她引路、言辭溫婉的宮女,如今竟揹負著這樣沉重的過往。
“她若真知道是誰動手,”程依繼續說道,“也早就死了。”
百合身子一顫,淚水倏然滑落,卻沒再說一句辯解的話。
陸硯洲皺眉不語,心中也漸漸沉入一片無法明晰的迷霧。他望向程依,眼神複雜:“你是說——有人在滅口?”
“何止滅口。”程依冷笑,眼神冷冽,“是要將整個牛家村,從這個世上連根拔除。活的,死的,知道的,不知道的——統統不能留下。”
空氣一時沉寂,只餘破舊巷口傳來幾聲風鈴碎響,彷彿無聲地為這段被掩埋的真相送葬。
良久,百合囁嚅道:“我只知道……那場火之後,有一個黑衣人親自去了太極殿,與皇后密談整整一夜。
當夜,我正好當值,無意間聽了一嘴,第二日,我就被調出了太極殿,遣去冷宮打雜。”
她輕輕拭淚,神情木然:“從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活著,也只是個棄子罷了。”
“黑衣人……”程依喃喃重複,眼中光芒一閃,“可記得他模樣?”
百合搖頭:“夜深燈暗,他帶著面具,只記得他走路極輕,像是……常年在刀尖上行走的人。”
“刺客。”陸硯洲低聲道。
程依點了點頭:“能出入太極殿,又能不動聲色掩去一切痕跡,除了皇后身邊最親近的那幾位暗衛,不作第二人想。”
她沉思片刻,忽然問:“百合,帶我們去牛家村吧?”
百合聽到這句話,身子一震,遲疑地抬起頭,眼中滿是惶然與掙扎。
“那地方……已經沒了。”她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火燒之後,御林軍封了路,附近百姓都被遷走,連地名都被抹了。如今,那裡只剩一片荒山,滿目焦土。”
“正因為它沒了,”程依目光堅定,“我們才要親自去看一眼。”
她的語氣沒有絲毫猶豫,那種幾乎執拗的固執彷彿能撕開歲月塵封的迷霧。
百合張了張口,卻終究沒說出拒絕的話。她低頭,久久未語,最終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我……記得一條舊路,可以避開巡防。”
陸硯洲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掃過,微微點頭:“我去備馬,今晚便出發。”
“帶上乾糧和換裝。”程依目光沉靜,“我們不能讓任何人察覺。”
風從巷口吹來,捲起破瓦殘磚與幾縷陳年塵土。百合抬頭望天,天色已沉,雲層厚重,彷彿即將落下一場大雨。
她輕聲說:“那條路,從來就不是光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