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眼眶泛紅,淚水倏然而下,原本蒼白無力的臉上,此刻卻多了一絲難以掩飾的悲愴與解脫。她攥緊程依的手,聲音輕顫,卻像是積壓許久的心事終於找到了出口:
“我一直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跟他們一樣,都不會再回來了。”
程依怔了怔,握緊她的手,輕聲道:“我沒事了。這次多虧你救我,若非如此,怕是我活不到仙子啊?”
百合垂下眼簾,眼神沉了幾分,喃喃地開口:“我救你也是想救自己,他們不會放過我的,不會的。”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壓抑那一段不能被輕易道出的屈辱與憤怒,指尖微微收緊:“都說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麼會如此對我”
百合說到最後一句時,聲音已近哽咽,整個人像是一隻瀕臨崩潰的小獸,蜷縮著,無力卻帶著尖銳的痛。
程依心頭一震,緩緩抬手,將她輕輕摟入懷中。
這幾日,她只以為因為百合撞見了不該見的東西才被逐出了宮,殺人滅口,如今看來,竟是還有其他原因。
百合沒有掙扎,只是將臉埋程序依肩頭,彷彿終於找到了最後一處可以依靠的棲息之所。她的聲音從喉嚨深處一點點溢位,低低的,卻清晰如寒夜中滴落在石上的水聲:
“我以為她是真心待我……我跟在她身邊六年,從灑掃到熬藥,從針線到寫賬,樣樣盡心盡力。她發病時是我守夜,她哭了也是我陪著。我以為她信我,護我……可她還是將我送給了錢啟。”
她抬起頭來,眼中佈滿血絲,卻又倔強無比:
“那是個閹人,一個連自己都唾棄的太監,他藉著皇后的勢,把那些入不了貴人眼的宮女盡數收作‘對食’。她說是為了我好,說我一人無依,嫁了錢啟便可有保障,可我知道,那不是嫁,是一輩子的枷鎖,是死緩!”
“我求她,跪在她榻前磕了一個時辰的頭,她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你命賤,能有個好歸宿已是恩典。’”她的聲音顫了顫,似乎連回憶都成了刀子,“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不是她的人,我是她的一把刀,一張牌,一枚棋子。”
她突然抓緊了程依的手,語氣變得急切而決然:“所以我跑了。我不想死在宮裡,我也不想一輩子當條狗。我知道他們一定會追來,我也知道,我藏不了多久……但我認命。”
程依心中猛地一震,百合的遭遇遠比她想象的沉重。她緊緊握住百合的手臂,聲音低沉而堅定:“認命?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百合微微顫抖,手指依然死死攥著程依的手,彷彿這份溫暖能讓她支撐下去。她眼中那被壓抑多年的痛楚,似乎在這一刻被輕輕撫慰。
“逃出來,就是最大的反抗。”程依的語氣緩和,卻充滿力量,“你沒有選擇忍氣吞聲,也沒有選擇沉默,這比任何反擊都更讓他們恐懼。”
她輕輕鬆開百合的手,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四目相對:“從今以後,不論前路多麼兇險,我都會陪著你。沒人能剝奪你的自由,也沒人能決定你的命運。”
百合的淚水再一次溢位,這一次卻是帶著倔強和新生的希望。她哽咽道:“謝謝你,九公主,謝謝你給了我勇氣和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