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連連磕頭,聲音微顫:
“是……是。那日午後,
敬嬪娘娘吩咐奴婢去御花園採花瓣,說是要洗桃花浴。
奴婢一路往碧霞池方向行去,路過南邊小徑時,忽聽池中傳來呼救聲……聽著,像是九公主的聲音。”
她頓了頓,偷偷抬眼看了眼程依,見她並無異色,又道:
“奴婢趕到池畔西側,正好看見四公主划著小船靠近九公主身旁。那時九公主正在水中掙扎,四公主便俯身伸手去救。”
“奴婢一時不敢出聲,只遠遠望著……
起初一切安好,四公主將九公主拽出水面,眼看九公主就要上船。
可誰知,九公主忽然抓緊了四公主的手腕,猛的用力就是一拽,四公主一個猝不及防,被拽得踉蹌,竟直接跌入了池中。”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身子也伏得愈發貼近地面,說到安希落水時,已然細若蚊蚋。
可殿中靜得落針可聞,她這一席話,反倒叫眾人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皇后皺了眉:“你說是在桃樹後看到的,可那日風向如何?湖心可起霧?”
翠枝答得毫不遲疑:“娘娘慧眼。那日午後風偏西北,池心水氣雖重,但奴婢站位靠東南邊,風吹開了霧氣,視線不算模糊。”
皇后又問:“既然見到四公主落水,為何沒有立刻上前呼救?”
翠枝連忙磕頭:“奴婢一介宮婢,不知緣由,豈敢貿然上前?且四公主落水不久,身邊太監宮女便一一趕到。”
殿中一時鴉雀無聲。
德妃冷笑一聲,目光凌厲如刀,直直盯向程依:“九公主,這回你還有何話可說?”
程依眉頭輕蹙,眼中閃過一瞬遲疑——
那日她曾讓人查問過池邊宮人,皆言無人目擊,如今卻突然冒出一個“翠枝”,不僅“恰好”在場,所言還字字在理,連風向與站位都說得明明白白。
要說她撒謊,偏偏又找不出漏洞;可若信了,總不能原身的記憶還會有假。
當即緩緩跪下:“兒臣不敢妄言,四姐姐也確實是我拉下去的,只是那一日,是四姐姐先按住兒臣的頭不讓兒臣起身,才有兒臣慌亂之下拉四姐姐下水。
這件事,不知翠枝可否看見?”
殿中眾人聞言一怔,紛紛看向仍跪伏在地的翠枝。
翠枝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飛快掠過一抹慌張,卻又極快地掩下,低頭道:“奴婢……奴婢只看見九公主拉著四公主手腕,實在不曾看清其它。”
程依面露寒霜,看清了自己拽著安希,卻沒看清楚安希按自己,當真趕巧:“那四姐姐呢?這才過了幾日,莫不是這就忘記了”
一時間,眾人目光又盡數落在了面色得意的安希身上。
安希見眾人看過來,面色慌張,連忙擺手:“我沒有,我沒有”
德妃立刻擋住她的身前:“九公主!你倒是說得輕巧——你有證據嗎?”
“我自然沒有證據。”程依垂眸,語氣卻愈發溫柔,“若有證據,今日就不是請皇后娘娘來斷,而是該請刑部來審了。”
一句話,讓德妃險些氣得發顫,卻又找不到立刻駁斥的由頭。
皇后沉吟片刻,目光在殿中諸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程依身上,語氣冷淡:“程儀,你既說安希按你頭入水,按理本宮該為你討回公道。”
她話鋒一轉,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但——此事無人作證,你之言也無法證實。若本宮只憑一面之詞便懲處四公主,於理於法都說不過去。”
程依暗道一聲不好,正要再開口,卻聽皇后語氣一沉:
“既如此,只能委屈你了——來人。”
兩名太極宮的嬤嬤立刻應聲上前,齊聲道:“奴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