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裡,神色愈發恭順,聲音也壓得更低:“奴才不過聽些傳聞,不敢妄下斷言。”
程依指尖輕敲扶手,緩聲開口:“若當真如此,不應該歷年亦有,為何偏偏今年被揭出來?”
一旁陸硯洲聞言開口,語氣凝重:“今年揚州大旱,蠶桑歉收,貢錦數量銳減。
供不應求之下,便再難掩舊年積弊——稍有缺數,立見端倪。”
程依看了陸硯洲一眼,驚訝他一個世家公子竟然會知道這些。
許是注意到了程依的目光,陸硯洲又補充了一句:“我外祖父曾為揚州蠶商”
程依微微點頭,心中瞭然,陸硯洲兩世為人,怕是前世對蠶事也多有涉獵才對。
當下也不再多問,看向陳啟:
“既然你是尚衣監的副監,是否能給我們提供一些具體的線索?比如相關的賬冊人證”
陳啟低垂著頭,眼神閃爍不定,他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
“賬冊…確實有一些,但多年來,奴才在尚衣監被打壓得厲害,機密之事少有接觸。
況且這些賬冊大多隻是記錄了貢品的數量、出入款項等基本情況,這都是明面上的,定然是看不出問題的。”
程依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斜睨著跪在青磚地上的陳啟:\"照你所說,倒像是拿著明賬當擋箭牌?\"
陳啟一時語塞,只得低頭吞了吞口水,難以開口。
陸硯洲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九公主可聽說過‘金絲賬’?”
他的話語平淡無波,卻擲地有聲,\"當年揚州織造為應付欽差,特製兩份賬簿。明賬用松煙墨,暗賬......\"
他故意拖長尾音,目光掃過陳啟驟然繃緊的肩膀。
陳啟的額頭堪堪觸到地上,已經滿頭大汗。
陸硯洲所謂的金絲帳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恰巧尚衣監也是有兩份賬簿的,他原本打算待絆倒了錢裕,拿到了暗賬,暗賬的生意他還可以藉此繼續做下去,倒是沒想到被陸硯洲給揭了底。
陳啟此時早已冷汗涔涔,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顫了又顫,正要開口。
不想程依忽然輕笑出聲,搶先一步開口道:
“這金絲帳就算存在,那也是被錢裕這廝藏得緊緊的,怕是我們一時半會也拿不到,與其在這裡兜圈子,不如我們直接造一個罪證出來便是。”
程依話音一落,殿中驟然一靜,連宮燈的火焰都彷彿顫了顫。
陳啟睜大了眼,像是沒反應過來這位素來溫和的九公主竟說出這般狠厲的話。
程依微微一笑,看著陳啟,語氣輕柔卻帶著一絲戲謔:“你雖說在尚衣監不受待見,但畢竟是副監,錢裕採購的次品布匹你應該也是知情的吧?”
陳啟聞言心底一陣慌亂,結巴著回答:“奴才……奴才確實知道一些,但這事與奴才無關,都是那錢裕的過錯……”
話未說完,陳啟抬頭便看見陸硯洲已經站了起來,神色冰冷,眼神銳利如刀,直直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