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響起了一片附和的歡呼聲。
然而，就在這份被強行鼓動起來的熱情中，一個帶著幾分抱怨的聲音，卻從角落裡幽幽地響了起來。
“那個……巖田課長，橋下副課長。”
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年輕畫師，舉起了手，臉上帶著幾分苦惱：“這個畫風……真的太難模仿了。”
他是巖田正男花大價錢從外面請來的小有名氣的漫畫家，專門負責《暗芝居》第三季的原畫。
“看著好像很簡陋，就是那種小孩子塗鴉的感覺。但真的動起筆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畫師撓了撓頭，指著自己畫稿上那歪歪扭扭的線條，滿臉的困惑：
“它的每一筆，都有一種刻意為之的粗糙感，那種感覺很難拿捏。還有這個色彩，你們看，它不是單純的暗色調，裡面好像還混著一些很奇怪的髒色，我調了好幾個小時，都調不出那種帶著點詭異和陳舊感的味道。”
這番話，讓巖田正男和橋下一郎的臉色，瞬間都有些掛不住了。
他們不是專業的畫師，自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巖田正男只能乾咳一聲，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道：“難度大，報酬也高，我們只要結果，過程你自己想辦法。只要你能完成，錢不是問題。”
“……好吧。”畫師嘆了口氣，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埋頭苦畫。
甲方爸爸就是對的。
生活不易，牛馬嘆氣。
巖田正男和橋下一郎湊過去，拿起那幾張剛剛畫好的稿子，翻來覆去地看。
看著看著，兩人都皺起了眉頭。
“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巖田正男沉吟道。
“嗯。”橋下一郎也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沒有野原那小子畫出來的那種感覺。他的畫，哪怕是靜止的，你都能感覺到一種……一種鏡頭在動的感覺，很有壓迫感。這個……太平了。”
聽到兩人的議論，那畫師終於忍不住抬起頭，吐槽道：
“兩位大佬，我本來就是畫漫畫的，講究的是故事和構圖。你們說的那個什麼鏡頭感，那是導演和分鏡師的活兒。我看了你們給我的原稿，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漫畫畫法，那是用漫畫的形式在畫分鏡！每一格的透視、景別，都是經過特殊調整的！”
橋下一郎下意識地反駁道：“可是……可是野原他一個人，十幾分鍾就能畫完一集的稿子，半小時就能把顏色給填完！”
這話一出，那畫師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看橋下一郎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外星人。
“十幾分鍾？半小時？！”他無奈叫道：“開什麼國際玩笑？！這根本不可能！除非他是神仙！不！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得遵守基本規律吧？！這種畫法，每一筆都要經過計算，每一個顏色都要反覆除錯，別說十幾分鍾，給我一天我都不一定能畫好一頁！除非……除非是直接描圖或者影印，否則，誰都不可能完成這種工程量！”
畫師這番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巖田正男和橋下一郎的頭上。
兩人面面相覷，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辦公室裡那股剛剛被鼓動起來的熱情，瞬間冷卻了下來。
“……你，算了！你繼續畫。”巖田正男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他揮了揮手，拉著橋下一郎走出了辦公室。
兩人站在走廊的盡頭，點上煙，沉默地吞雲吐霧。
夜色不知不覺間已經降臨，窗外是東京璀璨的霓虹，那光芒照在兩人臉上，卻顯得他們的臉色愈發陰沉。
就在這時，一個剛從隔壁回來的助理，看到了他們，快步跑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種看好戲的興奮表情。
“巖田課長，橋下副課長，你們聽說了嗎？隔壁那個野原廣志，簡直是瘋了！他竟然說，要用一個下午再加一個晚上，就把他們那單元劇的第一集，給全部拍完！”
這個訊息讓兩人一愣。
互相對視一眼。
旋即他們臉上那壓抑的情緒，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瞬間化為了幸災樂禍的嗤笑。
“哈哈哈哈！”巖田正男第一個忍不住笑出了聲，那笑聲裡充滿了輕蔑與不屑：“拍完一集？他以為這是在過家家嗎？一看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
他像是聽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指著隔壁的方向，對橋下一郎說道：
“真人劇的拍攝，最忌諱的就是趕進度！演員的情緒需要時間醞釀，燈光場景需要時間打磨，每一個鏡頭都需要反覆推敲！他這麼搞，別說拍出什麼精品，最後交出來的東西，恐怕連播出標準都達不到！到時候，演員的演技會崩，製作出來的成品更是會粗製濫造到沒眼看！”
“沒錯！”
橋下一郎也像是找到了宣洩口，重重地點頭附和。
臉上那份因為被羞辱而產生的陰鬱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
“他肯定是飄了！以為做動畫片成功了，做真人劇也一樣！他根本不懂，這兩個領域，完全是兩碼事！動畫講究的是效率和時間，可真人劇講究的是沉澱和火候！他那個什麼s級的新企劃，我看這次肯定要栽個大跟頭！而且是萬劫不復的那種！”
“等著瞧吧。”
巖田正男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明日海把寶押在他身上，簡直是瞎了眼。等他的專案失敗了，我看整個關東派，還有什麼臉面在臺裡待下去！”
兩人相視一笑，那笑聲在空曠的走廊裡迴盪，充滿了自以為是的得意與快意。
他們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在現實的銅牆鐵壁面前，撞得頭破血流的狼狽模樣。
而在他們身後的那扇窗外，東京塔正溫柔地閃爍著光芒，安靜地，注視著這棟大樓裡，正在上演的一幕幕，屬於野心家與夢想家的，悲喜劇。
沒人會盼著自己的對手獲得成功。
現在。
他們兩個就是這樣！
何況還有《暗芝居》第三季的製作不順，彷彿陰雲般壓在他們的心頭。
現在出現這樣的訊息。
他們開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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