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電話那頭，傳來明日海酣暢淋漓的大笑：“野原君，我這輩子，看人，還從沒看走眼過。我相信你，就像我相信，太陽明天會照常升起一樣。”
“那麼，多謝您的信任了。”野原廣志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嗯。”明日海察覺到野原廣志並沒有生氣和惱怒，心裡也鬆了口氣。於是認真的說道：“野原，等開完會議以後，來我辦公室一條。”
“嗨！”野原廣志回答。
兩人結束通話電話，野原廣志扭頭看著窗外那片被鋼筋水泥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心中那盤早已推演了無數遍的棋局，終於，落下了最關鍵的一子。
他拿起桌上的企劃書，在那空白的封面上，緩緩地，寫下了五個字。
——《世界奇妙物語》。
《暗芝居》表現的再好，也不過是凌晨檔和深夜檔的動畫片而已。
如果想要出成績。
那就必須要有真人影視片說話。
可是，對於擁有前世記憶的野原廣志來說，完全符合‘都市怪談’這個型別，並且還完美貼合‘霓虹現代國情’的恐怖真人電視劇。
不是沒有！
而且有很多！
可是，其中最為經典的，恰恰就是這個《世界奇妙物語》，堪稱是霓虹國民級的恐怖真人電視劇了！
創造了多個霓虹收視率的第一。
還是連續播了三十多年。
根據野原廣志前世的記憶來看，從1990年開播，一直到2025年還在繼續製作和播出。
久經不衰！
現在，來到了這個平行宇宙的霓虹，野原廣志就不相信，征服不了這個同時代背景，同社會文化的霓虹！
……
上午十點整，東京電視臺製作局本部大樓，十七層，第三會議室。
野原廣志推開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門時，裡面早已人影綽綽。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混合著高階紅茶香氣與檔案油墨味的獨特氣息。
像一場即將開演的沒有硝煙的戰爭序曲。
主位上，坐著放映部的主任山本，他臉上掛著程式化的溫和笑容，那笑容之下，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如同寒潭般的平靜。
他的左右，分別是製作局財務部的課長，稽核部的代表，以及版權採購科的負責人。
這些人構成了這座電視臺最核心的運轉中樞。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條足以決定一部作品生死的權力鏈條。
“野原君，快請坐。”
見到野原廣志進來，山本親自站起身熱情地招呼著，那姿態，彷彿迎接的不是一個剛轉正的四級導演，而是一位平起平坐的業界巨擘。
“山本主任，各位前輩，早上好。”野原廣志微微躬身，姿態謙恭，卻不顯卑微。
他平靜地在山本對面那張早已為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掃過全場，將每一個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野原君，這次請你來，主要是想代表臺裡，對你表示最誠摯的祝賀與感謝。”
山本率先開口，聲音洪亮，充滿了官方的讚譽：“你的《暗芝居》，可以說是我們東京電視臺今年，不，是近三年來，最成功的一匹黑馬！8.12%的收視神話，不光是深夜檔的奇蹟，更是對整個業界的一次巨大沖擊！在座的各位，可都是你的忠實觀眾啊！”
他這話一出，會議室裡立刻響起了一片善意的附和聲。
“是啊，野原老師，那個《紙》的構思，簡直是天才！我們稽核部現在都把它當成創新企劃的範本在研究。”
“財務部這邊也統計過了，《暗芝居》的投入產出比，創造了我們臺近十年來的最高紀錄！野原君，你可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
讚美如潮水般湧來，將這間小小的會議室填充得溫暖如春。
野原廣志只是安靜地聽著，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偶爾對那些讚譽，報以禮貌的頷首。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這些不過是‘鴻門宴’開席前，那幾道精緻卻不佔肚子的開胃冷盤。
果然，寒暄過後，山本清了清嗓子。
算是圖窮匕見。
“野原君，正是因為《暗芝居》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臺裡的高層，經過慎重研究，決定將這個企劃品牌，提升到戰略級別的高度。”
他的聲音變得鄭重，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官方口吻：“我們希望，能由臺裡出面，正式買斷《暗芝居》後續的全部版權，包括動畫改編、真人影視化、以及周邊的開發權。我們會組建最頂尖的團隊，投入最優質的資源，將它打造成一個真正能夠代表我們東京電視臺的……國民級企劃品牌。”
來了。
野原廣志心中輕笑一聲，臉上卻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愕然與不捨。
他眉頭微蹙，像是聽到了一個讓他無比為難的請求，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創作者特有的對作品的眷戀：“山本主任，我很感謝臺裡的看重。只是……《暗芝居》對我來說，就像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把它賣掉……我……我有點捨不得。”
他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讓在座的幾位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話沒毛病。
換做是誰，都不會輕易賣掉一隻正在下金蛋的雞。
山本顯然也預料到了這個反應，他臉上的笑容不變，語氣卻帶上了一絲過來人的提點與誘導：
“野原君，你的心情，我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你要知道，一個企劃品牌的成長，需要的是更廣闊的平臺，更專業的運作。你很有才華，但你的精力是有限的。與其讓這個‘孩子’跟著你一個人單打獨鬥，不如把它交給我們這個更強大的‘家族’來培養，讓它成長為真正的參天大樹，這難道不是對它更好的未來嗎？”
“而且……”
山本頓了頓，丟擲了早已準備好的殺手鐧，那聲音裡，帶著一種足以讓任何一個在東京漂泊的年輕人，都無法抗拒的誘惑：“野原君，你現在住的還是公寓吧？離臺裡太遠了。而且，你的戶籍，也還在秋田老家，對吧？”
他看著野原廣志，那眼神，像一個高明的獵手，在緩緩收緊早就布好的陷阱。
“只要你同意這次的版權轉讓，臺裡不僅會給你一筆足以讓你在港區或世田谷，買下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的鉅款。我們人事部這邊，也會立刻啟動特殊人才引程序序，為你解決一個真正的，可以讓你在這座城市紮下根來的……東京戶籍。”
會議室裡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在了野原廣志的身上。
一棟東京的房子，一個東京的戶口。
這是無數外地年輕人窮盡一生都未必能實現的夢想。
而現在，它就擺在眼前，觸手可及。
沒有人認為，他有拒絕的理由。
野原廣志沉默了。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窗外那片被鋼筋水泥，那張英俊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種屬於年輕人的，恰到好處的掙扎與猶豫。
許久，他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像是在做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
“好吧。”他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妥協後的沙啞：“我明白了，我同意轉讓版權。”
山本和在座的眾人，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成了。
“但是，價錢方面……”野原廣志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眼眸裡，所有的猶豫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冷靜：“我希望，是一千萬日元。”
一千萬！
這個數字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讓在座眾人的心湖都蕩起了一圈小小的漣漪。
這確實是個天價。
但對於一個創造了收視神話、潛力無限的企劃品牌而言，卻又在一個……完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何況常務副局長都點頭了。
他們沒什麼可阻攔的。
山本與財務課長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沒問題。”山本一錘定音，臉上重新掛上了勝利者的笑容：“就按野原君說的辦。”
“那麼，就剩最後一件事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塵埃落定，準備起身握手慶祝時，野原廣志的聲音，再次平靜地響起。
“我只有一個小小的，甚至有些任性的請求。”
他看著眾人，那眼神，像一個即將送別孩子的父親，充滿了不捨與擔憂：“我希望在合同裡，加入一個特別條款。”
“特殊條款？”山本一愣。
“是的。”
野原廣志點了點頭，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臺裡後續製作的《暗芝居》，連續三週的平均收視率，低於5%。那麼，我將有權，以一元的價格，強制收回《暗芝居》後續兩季的獨家制作權。”
他頓了頓，迎著眾人那愕然的目光，補充了一句：“當然，版權，依舊歸屬電視臺，我需要的只是製作權，後兩季而已的製作權。”
會議室裡，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這個條款，聽起來，像一個孩子氣的、毫無意義的賭約。
5%？
開什麼玩笑！
《暗芝居》第二季的平均收視率都快破7%了，第三季就算再差，也不可能掉到5%以下！
山本看著野原廣志那張寫滿了‘固執’與‘天真’的臉，心中那點因為對方開出天價而產生的不快，瞬間煙消雲散。
他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到底還是個年輕人啊，才華有餘，卻不懂得商業世界的殘酷。
這個條款，不過是他為了保護自己那點可憐的創作者尊嚴，所做的最後一點無謂的掙扎罷了。
滿足他又有何妨？
還能順便，賣他一個人情。
“可以。”
山本的臉上，綻放出真誠的笑容。
他站起身，向野原廣志伸出了手：“野原君，合作愉快。我代表東京電視臺，歡迎你，正式成為我們這個大家庭裡，最重要的一員。”
野原廣志也站起身，握住了那隻手。
“合作愉快。”
他的臉上，同樣掛著溫和的笑容。
只是，在那笑容之下，在那雙清澈的眼眸深處，卻藏著一絲如同棋手看到獵物走進陷阱時，那抹一閃而逝的冰冷寒光。
他賣掉的不是一個孩子。
他只是用一個即將過氣的企劃品牌，換來了一棟房子，一個戶口，一千萬的現金，以及……一個足以讓對手在未來，摔得粉身碎骨的，最完美的舞臺。
而他自己，則將帶著那份s級的企劃，去開闢一片，更為廣闊的真正屬於他的，新天地。
這場遊戲，他早已看到了結局。
“很有趣。”野原廣志嘴角微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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